喀土穆

海外创业故事会痕迹

发布时间:2018/5/23 18:07:46   点击数:

赵飞

中国石油海外勘探开发公司法律事务部中东地区法律事务经理

文章原载于:海外油气合作

致谢作者,已获得授权

故事简介

?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让习惯了和平的他们与死亡赛跑。当炮火响彻云霄,当裹挟在难民中风餐露宿,当生理极限比心理极限提前到达,他们依然坚守信念:“一个都不能少,暂时的撤离是为了更好地回来。”春回大地,他们一个都不少地回来了。在乍得,在这个蛮荒之地,在现代文明和暴力杀戮的边缘,他们顿悟了生命的意义:人活着,要为自己留下痕迹。

痕迹

百度有一个软件叫“足迹地图”,可以在里面标注出你去过的国家和城市,还可以统计有多少人和你去过一样的地方,你的足迹打败了百分之多少的驴友。当我输入美国、英国、法国这些发达国家的时候,有很多人去过这些热门的国家。但是当我输入“乍得”这个国名的时候,显示出来的数据是这样的——0.%。没错,就是这个数。我发现,原来在这个星球上,70多亿的世界人口里,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来过这个地方,拥有可能与我相似的经历和记忆。虽然乍得很贫穷很落后,被大家称作“死亡之心”,我在这里也有过很多艰难的时光,但是看到这个数据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作为一个普通人,我平凡的人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而突然变得独特起来。我到过这里,很少人到过这里,我用年轻的汗水浸润过这片蛮荒而原始的大地。

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乍得。

乍得被联合国列为世界上47个最不发达国家之一,超过55%的民众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人均预期寿命44岁。

在中乍能源合作初期,乍得的贫穷落后是方方面面的。

乍得很多人一辈子就居住在这样的草房里面,几根单薄的树枝再加上干草。房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张凉席或者由树枝做成的木床。很多乍得人还在使用树枝和动物粪便来生火做饭。

乍得水电公司为首都15%的人口提供电力,全国覆盖率仅为2%;只有48%的市区人口有清洁的饮用水,可使用基本卫生设备的人口更是只有2%。

乍得社会依托很差,绝大部分商品需要从其他国家进口,物价奇高,一个苹果就要6块钱人民币。而国内生产的产品质量通常很差。

我记得当时从当地市场买到的看起来还不错的木床,睡到半夜一翻身,“嘭嗤”一声,床板就下去了一块,用手往下一探,全是大钉子,如果掉下去就得被扎一身血。我们在乍得临时营地,聘了一名当地的小伙子当保安,看到他睡觉的时候铺个毯子直接就睡在了地上。我们觉得过意不去,就给他支了一张旧的帆布行军床,折叠的那种,有些同事午休的时候也会用。小伙子睡了一次,见了我们就起立敬礼,满脸感激,说他这一辈子这是第一次睡在这么舒服的床上。

说到这儿,我想起一位同事,他在国内就是资深的驴友,到了非洲还是喜欢出去走走,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有一次在一个当地人家里做客,聊得挺好,到了饭点就在人家里蹭饭。他想要点儿米饭,可是到后厨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米饭,后来那家主人带他走到一口锅旁边,用手一挥,只听“哄”的一声,密密麻麻的苍蝇飞起来,米饭就在下面呢。

项目建设初期,现场只有我的一个同事和一个胖胖的厨师两个人。他俩在一起生活的六个月,拿大家的话来说,就是整整六个月的“二人世界”。第一个月,他俩天南海北的聊天,聊工作、聊生活、聊家庭、聊孩子。第二个月,因为比较熟了,聊得就更深入了,什么烦恼啊、情绪困扰啊,反正平时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那时候两人天天面对面的全都说出来了……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两人见面就只剩一句话了:“咱们今儿吃点啥?”从第四个月起,厨师就开始不刮胡子了。他俩没事的时候经常守在灶台边,边吃边做,打发时间。炸虾片的时候,炸出来一片,我的同事吃一片,再炸出来一片,厨师吃一片。没什么话说,说什么都是重复的故事,再后来,干脆不说了,大眼瞪小眼。

休假制度正常后,一般是工作三个月,回国休假一个月。很多人工作到第三个月的时候,脑子都会有点迟钝,易怒,肝火很旺。那感觉用两个字能够准确的形容,就是“煎熬”。煎的时候,上面看着还鲜嫩有血丝,下面早已经糊了,结成了硬壳;熬,就是小火慢炖,你想快也快不了,想摆脱也摆脱不掉。做计划的同事告诉我,他第三个月的工作效率是特别低的,算账每算一遍都是一个不同的结果,算一天都算不对。那时候大家也都很有默契,一般知道谁工作到第三个月了,都会很照顾他的情绪,会调侃说他的生理期到了,大姨爹来了。

乍得常年高温,人新陈代谢快,加速折旧。那时候,我们的指甲和头发都长得很快,很多人工作没几年就长出好多白头发。在项目工作时,我们最期盼的事儿就是给家里打电话。那时候没有espace和网络电话,只能买当地的电话卡打国际长途,挺贵的,打不了几分钟就得赶快挂掉。实际上几分钟,也就是只能报个平安,问问你好吗,家里有啥事儿,我这儿挺好的,放心放心。虽然每次说的都差不多,但这也是寂寞岁月里最大的慰藉了。

在乍得项目,我们有一个传统,就是不管谁休假,所有的人都去送,一个一个地跟他告别。因为大家都想回家,却又走不了,有任何一个同事能回国休假,我们都觉得把心托付给他让他带回去了似的。

听到这里许多人都会问,现实条件既然这么糟糕,我们为什么要出现在那里呢?

(1)年前后适逢中乍两国复交,需要大型合作项目做支撑,中石油作为国有骨干企业,除了承担经济责任外,还要承担政治和社会责任;

(2)乍得地处西非富油盆地,油气资源潜力巨大;国际大石油公司(埃克森美孚)先前在乍得已经获得大的发现并建成千万吨油田,投资回报良好;中石油当时正处在全面布局非洲的战略机遇期,乍得是重点目标。

(3)进入时机合适,当时某西方公司已决定转让乍得H区块,经过缜密评估,中石油认为这是一个具有高成长性的机会,于是果断出手,购买该区块全部股份,并担任作业者。

大家都知道,我们从事的是国际油气投资业务。那么国际油气投资业务与国内油气业务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1)多样性:合同模式和合作伙伴的多样性;

(2)时效性:合同期限的时效性,新项目机会稍纵即逝;

(3)高标准:对人员的素质要求高,以及运营管理的国际化;

(4)高风险:主要有政治(地缘政治和资源国动荡的政局)、经济、法律和安全风险;

(5)战略性:重大的对外油气合作项目往往涉及国家战略利益,往往与能源外交挂钩。

我接下来的故事,就和第四条有关——高风险。

年底,乍得的三大反政府武装与政府和谈破裂,几派反政府势力组成联军,酝酿攻入首都恩贾梅纳。

年1月,反政府联军对乍得政府军发动闪电式进攻,依靠一支由大约三百辆轻型皮卡车改装的车队,由东向西横穿乍得,从距离恩贾梅纳公里远的乍得和苏丹边境地区长驱直入,3天时间便攻至恩贾梅纳附近,与政府军激烈交火。政府军节节败退,如果反动武装攻入城内,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于我们这些没有经历过战争、尤其是非洲战争的人来说,当时头脑里出现的都是类似《卢旺达饭店》电影里那些种族清洗、大屠杀的画面,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用枪支、弯刀、削尖的木棒在3个月里杀害了万无辜的平民,到处是成堆的尸体。

我们当时所获得关于乍得战事的很多信息都是零星的、碎片的,但是仍然能够通过身边很多反常的现象感到战火的逼近: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悄然不见了踪影,政府开始强征民间的车辆和物资,整个城市异常地冷清。

乍得项目当时是一个刚刚接管一年的新项目,各项工作刚刚走上正轨,勘探、筑路、钻井等作业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如果这个时候就全员撤离,会打乱原本的工作计划,造成巨额的经济损失,仅一台钻机停钻一天的损失就高达几十万美元。为此,项目领导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对于撤离的决定不得不慎之又慎。

然而,随着各种大道小道消息纷至沓来,大家渐渐坐不住了,开始分头行动:有的去大使馆沟通情况;有的去联系航空公司,有的去统计所有甲乙方单位人员名单,办理出入国境的各项手续,为可能的撤离做好前期准备工作。我们打听到的结果是,法国大使馆开始撤侨,法国航空公司只拉法国人不拉其他国家的人,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停飞,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因为法国在恩贾梅纳有驻军,所以法国撤侨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危险信号。

回来以后,我们就开始根据HSE应急预案做各项撤离的准备。那时候,形势已经非常紧张,大家的情绪也变得焦虑起来。这里告诉大家一个我们总结的小经验,当地的手机信号很可能成为战势发展的一个重要的标志。如果反政府军发起进攻,政府会首先切断手机信号,防止有卧底提供内应。项目领导安排同事轮流不间断地监控手机信号,到了2月1日凌晨三四点钟,负责监控的同事忽然大喊“手机信号没了!”,所有人都惊醒了,看到完全没有信号的手机,再心宽的同事也紧张起来。我们当时有两个负责后勤服务的女孩子,都是20岁左右的年纪,当时就哭了,一边哭一边说:“我还没结婚呢…我还没结婚呢…”。

从2月1日凌晨到中午,从所有渠道获得的消息都不乐观,经过跟总部的频繁沟通,项目领导最终下达指示——撤离。所有人员分乘十几辆车,一路驶向乍得喀麦隆边境。撤离前,大家把项目的重要文件都进行了封存,转移到郊外的库房,放入空置的集装箱里并将集装箱门焊死。就这样,这些文件躲过了后来的战火,为日后快速恢复项目工作奠定了非常重要的基础。

乍得边境有一座桥,桥这边是乍得,那边是喀麦隆,这头是死亡的威胁,而另一头是生存的希望。2月1日那天,这座窄窄的桥上,挤满了数不清的难民、骡子、马、骆驼,各种声音,各种气味,在空气里混合成一种特殊的氛围。我们的车队就被夹裹在这股难民潮中间,缓缓地向前移动。平时一分钟不到就能通过的大桥,那天我们花了近1个小时才过去。过桥后,大家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想这算是死里逃生了吧。

撤到喀麦隆境内后,途中每当遇到卖食物的小贩,我们都会尽量买一些食物。因为我们不知道撤离是否会顺利,下一个补给点会在哪里。途中大家集体下车解手,有一个小伙子,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始终尿不出来。随队医生告诉我们这种情况很危险,如果他一直尿不出来而导致膀胱破裂的话,当时是没有条件及时手术的,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小伙子撒尿这件事成了所有人的牵挂。每当停车的时候,大家都会互相问:“尿了吗?”“尿了没有?”后来,终于在一次途中停车的时候,传来小伙子胜利撒尿的消息,大家都欢呼起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路上我和同事聊天说,我从国内上项目的时候,部门同事聚会为我送行,因为时间紧,好几杯同事的酒都没来得及喝,想起来挺遗憾的。要是能够平安回去,一定要找机会把这几杯酒补上。同车的一个同事收到了其他项目同事发来的短信,问你们到哪儿了,他说正在撤,对方又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我的同事只回了四个字:活着真好。“活着真好”这句话经常出现在文学和影视作品里,但是它真的就是我们这些当时走在生死边缘的人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撤离的第一晚,我们住在喀麦隆边境一个叫库塞里的小镇军营里,这里离恩贾梅纳比较近,方便我们观察局势,决定下一步行动计划。细心的厨师用带出来的锅烧了热水,给大家煮了方便面,这是撤离以来大家吃的第一口热饭,真香啊。我清楚地记得,在军营露宿的那晚很冷,我们用买来的木头生火取暖。睡到清晨,听到了恩贾梅纳方向传来连续不断的炮声和枪声,看到远处腾腾升起浓黑的硝烟,大地都在颤抖。那时候大家全傻了,现场一片肃静。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听到炮声和枪声,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炮声是低沉而缓慢的“哄~哄~”,而枪声是清脆而有节奏的“哒哒哒,哒哒哒”。那是真正的战场,就在我们昨天还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而我们离开那里的时间,还不到20个小时。

第二天,我们驱车多公里,撤到了喀麦隆一个叫马卢瓦的小镇,住在一个小旅馆里。旅馆只有很有限的几个房间。领导决定把所有的房间都让给乙方工作人员和女员工,甲方所有员工大概几十个人都在旅馆大厅里打地铺,当大家都睡下之后,我看见我们的头儿站起来,从我们的地铺边上走过去,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一句话也没说,那眼神就像将军看着在战争中倒下的士兵。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几十条汉子,几天没洗澡,鞋子一脱那个脚臭的呀。早上起来我们发现一圈脚最中间的那个同事坐着一夜未睡,大家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不睡,难道不困吗?他苦笑着说:熏得实在睡不着。那时候,没有一个人表示不满,没有一个同事提出“我要睡房间”的要求,大伙空前团结。

就在大家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又接到了集团公司的命令,安排作业部刘烈强经理返回乍得,组织不在战区的现场人员也撤出来。刚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大家的情绪都有点激动,觉得刚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而我们的战友又要返回龙潭虎穴,你就担心他的安全有没有保障?从顾全大局的角度,我们有人返回牵头组织善后工作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从个人感情出发,我们每个人都很难接受,所有人的眼眶都湿了。我记得那天太阳很亮,大家都站在一个小院子里,都是很压抑的感觉,一个一个上去抱他一下,啥也不说。很静,没有一点儿声音。我当时就站在旁边的一个土坡上,看着我的影子打在地上,很孤单的一个影子,我就看着影子发愣。

好在很快好消息传来,老刘带着现场人员也撤了出来,和我们在喀麦隆北部省的首府加卢瓦会合了,从这我们就可以乘机回国了。所有的项目人员都在打电话,忙着协调飞机,或是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公司的资产。虽然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城市,我们还是迅速地找到了当地一家法国人开的汽修厂,连夜起草了保管合同,将汽车和一些带出来的物资就地封存。

我们学法律的都知道合同里常有一个不可抗力条款,就是因不能预见、不能避免、不能克服的情况而导致合同义务无法履行时,不承担违约责任。里面经常罗列一些属于不可抗力的情况,比如战争、地震、台风、海啸等。审了这么多合同,看到这个条款的时候我总是没有任何感觉,常常一扫而过。但是在撤离途中,项目领导跟我说你赶快给政府和承包商发通知,启动不可抗力条款。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死的条款一下子就活了。在学了这么多年的课本后,我才真的感受到这个东西它放在这儿是有原因的。

我们先从加卢瓦飞到迪拜,又从迪拜乘机回国。当我们的飞机在北京上空盘旋降落的时候,通过舷窗可以看到下面的万家灯火。那一天,是年2月6日,农历大年三十的晚上,北京的各个角落都在放着烟花,可以看到一团光接着一团光在夜空绽放。我的眼睛看着黑色夜幕里的那些焰火,脑子里闪现的却是恩贾梅纳铺天盖地的炮火,画面很穿越的感觉。总部领导接了我们去吃饺子,门口要给我们放鞭炮。叫大家去放,谁都不放,都往后退,感觉特别别扭,很排斥。万家团圆的时候,我们活着回来了,谁也没有凯旋的感觉,谁也没有开怀大笑,这种感情很复杂。

这里有一个小插曲,同事武越是刚装修完新家返回项目的,当时他特别不满意新买的床垫和转椅,觉得床太软椅子又太硬,总之就是各种不满意,可没想到返回乍得的第一件事就是这次大撤离,没有相隔几天,他又回到了家里,却像经历了万水千山。

他说,大年初一的早晨,他从睡梦中醒来,望着窗外新年的阳光,听着身边孩子的欢笑。他流下了这一路上都不曾流下的热泪。他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拥有着这么好的床垫,这么好的椅子,这么好的生活。几天以前的抱怨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很多东西真是只有当你快要失去的时候才觉得倍加珍贵。他爱人后来写给他一封信,我们都记住了其中一段话:“我的生活已经分成了两部分,你在的时候和你不在的时候。你在的时候是天堂,你不在的时候是通往天堂的漫漫长路。”

据媒体报道:年2月2日在乍得首都发生反政府武装冲突,据国际红十字会2月14日做出的统计,冲突至少造成人丧生,另有0多人受伤,数万乍得难民和外国侨民撤离至喀麦隆。

经过这次撤离,没有一个同事离开项目。除此之外,参加撤离的乙方单位的一名女员工在之后还嫁给了我的一名同事,而我的这名同事在撤离后又第一批返回了乍得。大概一个月左右,经多方证实乍得局势趋于平静,兄弟们陆续返回乍得,重启工作。再次走进驻地,看到宿舍早已被洗劫一空,所有的办公设备、桌椅板凳、衣服鞋袜、锅碗瓢盆,甚至连冲水马桶、门窗和汽车的车轮都被拆下来抢走了。目光所及之处,墙上都是枪眼,地上到处是弹壳,房子都被打穿了,只剩断壁残垣,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然而我们只用了2周左右的时间,就恢复了油田作业,让各项工作迅速步入正轨。

乍得项目从零起步,目前已经建成年产量万吨规模的油田,一座年处理能力万吨的炼厂和两条总长度公里的长输管线,原油实现外输。

战争总是会以不同的方式给人们留下烙印。虽然我们与战争擦肩而过,但是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也像是一场洗礼,让我们沉静下来,重新检视自己,思考生命。生命是如此仓促,在生命的时间轴里,我们匆匆来,匆匆去,其结果是一样的,只是过程不同,过程远比结果重要。

人活着要有意义,要为自己的一辈子留下点痕迹。如果不通过他人,我们几乎无法知道自己是谁;如果不通过我们留下的那些痕迹,我们几乎无法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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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内容转载自:海外油气合作,致谢作者,已获得平台和作者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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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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