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土穆

致岁月迢迢no3

发布时间:2017/11/10 16:34:44   点击数:

沈放从南丹带回来的,是第二批企业的中国工程师们。

从南丹回喀土穆,他们几乎是一路从硝烟战火中冲出来。除了保护人员的安全外,还有重要的文件资料,和一些关键性的设备。

等沈放回到喀土穆的时候,竟然有种回到家的错觉。南丹战火纷飞、索马里海盗猖獗、尼日利亚接二连三的炸弹爆炸……

和更穷凶极恶的地狱比起来,苏丹竟然也算是天堂了。

沈放回到军营后也没能立刻休息,国内的物资和医疗用品刚刚运送到,李岚他们经过清点以后,再由他负责捐献到苏丹各医疗机构。

这天,喀土穆的室外温度高达四十八点五摄氏度,医院的时候,几乎能闻到皮肤腐烂的味道。在走廊里,一路哀号声四起,消毒水和麻醉剂是奢侈品,大部分包括截肢缝合的手术都是在患者意识清醒时直接进行。医院逗留,待物资清点结束以后,正准备离开,突然被一旁的护士叫住。

“你们是中国方的军人吧?”对方问道。

沈放点点头,护士让他稍等片刻,然后从办公室里拖出一筐西瓜:“Rose听说你们要来,让我转交给你。她今天去政府递交材料了,不能亲自来感谢,说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送,希望你们不要嫌弃,这是她昨天特意去买的。”

“Rose?”

“新来的志愿者,中国人,早前出了车祸,是你们部队的人救了她。”护士解释说。

沈放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他回到喀土穆后,雷宽和李岚都跟他提过。特别是李岚,老在他耳边没叨叨,说他那天不在,实在太可惜了,很久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中国女人了,还是美国名校毕业,会六门语言。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李岚却不厌其烦地说了过好几次。沈放心中明白,这里白日漫漫,时间就像是停止了,下一场雨都能让人记上大半辈子。

“Rose.”沈放蹙眉,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这几年来非洲做义工的大学生越来越多,甚至有点掀起潮流的意思。特别是一些名校学子,为了漂亮的履历,把公益当成跻身职场的敲门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无论出发点和动机如何,对于这些愿意千里迢迢离开安逸舒适的环境,愿意来出生入死的人,沈放都是敬佩的。况且大部分人做公益和慈善,是真心怀着大爱和善意。

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沈放看着那一筐西瓜,想象了一下一个女人背着它们在喀土穆的炎炎烈日下行走,觉得这个心意十足,也没什么可拒绝的。反正也不是只送给他,于是他扛着一筐西瓜离开了。

沈放回到军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李岚听说是赵一玫送的西瓜,喜滋滋地招呼着大家把它分来吃了。

“小姑娘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她问沈放。

“没看到人。”沈放说。

“你也不知道帮我问一句,”李岚说,“一个女孩,千里迢迢来做这边做志愿者,一下飞机就遇上帮派火并,要是陆副队他们到得晚,说不定就死在车里了,想来也是真的可怜。”

沈放没吭声。

他坐在窗台下,西瓜只吃了一口,便搁在了一旁。他吃不惯甜的,特别是这几年,一吃甜的东西,五脏六腑都觉得难受。

“暴殄天物。”雷宽凑过来,也不多问,拿了他的那块西瓜啃得干干净净。

沈放没搭腔,他侧身而坐,一手搭在膝盖上,望着远方。他生得英俊,穿着军装,在夜色下衬得轮廓分明。

“看什么呢?”

“没什么。”沈放笑了笑,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用轻不可闻的声音说,“四月。”

4

赵一玫很快就适应了在苏丹的生活。

她的工作,名义上是代替上一任志愿者负责文件的翻译和联络,但实际上,医院人手远远不够。她受过专业的救护训练,专业程度已经超越这里大半的护士,甚至是许多医生。白天的时候,她除了做护工以外,也竭尽所能地去传授他们正确的医学知识。

好在如此炎热的气候里,她的伤口没有感染恶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每天忙得无暇他顾,渐渐地,连赵一玫自己都觉得,军营里的那张照片,只是她做的一场梦。

这么多年,真真假假,她时而是戏中人,时而是座下客,时间久了,就连自己也分不太清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四月下旬,赵一玫跟往常一样,晨跑结束以后去上班。

前台值夜班的护士探出头去,看到她,兴奋地大声喊:“Rose!Rose!Rose!”

赵一玫以为发生了紧急事故,大步走上前。众人错开身子,她就看见旧迹斑斑的木桌上摆着一大束盛开的鲜花。

大红色的玫瑰,触目惊心的色彩,静静地绽放在死亡之谷。恐怕这里的许多人,别说玫瑰,一生就连花是何物都不曾知晓。

赵一玫伸出手,没去触碰花瓣,而是生生抓住玫瑰花枝上的荆棘。旁边的护士低呼一声,赵一玫的手指被刺破,有一丝血流出来。

赵一玫勾起嘴角,笑起来。有刺的花,才称得上真正的玫瑰。然后一张香槟色的卡片从藤蔓间掉下来——

“生日快乐。姜河何惜惜。”

赵一玫这才恍然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而如今,生养她的人统统不在世间,她自己过得不分晨晓黄昏,许久未看日。忽地被人提醒,多年前的这一天,她出生在了这个世界。

赵一玫漂泊已久,曾经的朋友早已断了联系,也只剩下学生时代的姜河和何惜惜了。知道她们惦记着自己,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发一封邮件报声平安。

赵一玫向来觉得自己行事乖张大胆,不按套路出牌,可就连她自己也无法想象,她的朋友们是如何将这一大束鲜花,隔着千万里,在这一天的清晨,准确无误地送到她的眼前的。

在黄土和沙漠之间,在死亡和破碎之间,这束花真是美得让人嫉妒。

这天赵一玫下班后,特意回到住处,从行李箱的最里面找出一条酒红色长裙。背后开衩,露出大片光洁的皮肤。她将长发高高盘起,系上一颗珍珠,熠熠生辉。然后她坐在镜子前,认认真真画了一个妆,轻轻涂上眼影的亮片,在明明灭灭的黄昏里,像是星辰在跳舞。

非洲白天太热,再怎么持久的妆,一上脸就被汗水冲得干干净净,可她执意将沉重的化妆包一路带了过来。

赵一玫坐在镜子前,最后一步,仔细地抹上口红。然后她站起身,提着长裙,对着窗外的天地微微屈身,像是要奔赴一场华丽的盛宴。

镜子里的她美得隆重,赵一玫笑起来,她也曾有过活得像公主一样骄傲的岁月。

她租了一辆车,独自开了很久,终于在夜里抵达土堤岛。

来自埃塞俄比亚的青尼罗河,和乌干达的白尼罗河在此交汇,成为世世代代的尼罗河。

赵一玫站在河堤边,看到一条青色大河和一条白色大河,泾渭分明,互不相干得平行奔流。

然后终有一刻,诞生于非洲的热带丛林和群山之中的它们相遇了,汇聚成世界上最长的河流,穿越瀑布、沼泽、峡谷河和沙漠,孕育生命。

这样的命运,才能称得上是久别重逢。

岛上的风很大,赵一玫靠着岩礁,盘腿在地上坐下。她从包里摸出一盒火柴,皱皱巴巴的盒子,也记不得他是什么时候送给她的了。其实也算不上送,是随手丢给她的,并未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却被她视为珍宝,当成平安符一直带着。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舍得划上一根。

这已是最后一根了。

赵一玫拿出火柴,在火柴盒上划了一下,没点着。她又试了几次,侧面的红磷已经剥落得所剩无几,火柴头上的硫黄大概也早就分解了。赵一玫咬牙,再使劲一擦,盒身凹进去,火柴从棍子中间断成两半。

“生日快乐。”她自嘲地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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