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喀土穆 >> 喀土穆旅游 >> 中东政治刘中民沙特与也门关系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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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知识》年第9期
内容提要
从历史的角度看,沙特自立国之日起就与也门结下不解之缘,沙特政府在历史上便多次介入和干涉也门政治。因此,回顾沙特与也门关系的历史脉络无疑有助于理解当前沙特的也门政策及其实质。
作者简介
刘中民,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
正文
年下半年以来,也门北部的什叶派胡塞武装不断发动对哈迪政府的攻势,并于年1月攻占首都萨那的总统府,迫使总统哈迪将政府迁至南部港口重镇亚丁。年3月25日,胡塞武装逼近亚丁,总统哈迪出逃沙特,也门陷入严重动荡。3月26日,海湾大国沙特领导十余个阿拉伯国家展开对也门胡塞武装的空袭,并在不久后召开的阿盟沙姆沙伊赫峰会上宣布组建阿拉伯国家联合部队,并计划对也门胡塞武装发动地面进攻。
在国际舆论看来,沙特领导阿拉伯国家强力介入也门形势的重要原因在于什叶派胡塞武装得到伊朗的支持,也门形势的背后是逊尼派大国沙特和什叶派大国伊朗的对抗。但是,这或许只是也门形势的一部分。从历史的角度看,沙特自立国之日起就与也门结下不解之缘,沙特政府在历史上便多次介入和干涉也门政治。因此,回顾沙特与也门关系的历史脉络无疑有助于理解当前沙特的也门政策及其实质。近代也门三分天下沙特居其一
也门是中东地区有多年文字历史的文明古国,曾在公元前14世纪至公元6世纪建立过一系列古代王国。在7世纪也门被阿拉伯帝国征服并伊斯兰化以后,倭马亚王朝、阿拔斯王朝以及一系列地方王朝先后统治也门。
16世纪,葡萄牙殖民者和奥斯曼帝国分别从南部沿海和北部内陆地区入侵也门。尽管葡萄牙的入侵遭遇失败,但奥斯曼帝国的势力范围则逐渐扩展至整个阿拉伯半岛。年,奥斯曼帝国海军攻克亚丁;年,隶属奥斯曼帝国的埃及侵入南阿拉伯,也门被完全纳入奥斯曼帝国的势力范围。奥斯曼帝国的侵略遭到了也门什叶派分支宰德派信徒的顽强抵抗,并于年被迫撤离也门。两个多世纪后的年,奥斯曼帝国再度入侵也门,占领了也门红海沿岸的广大地区;年,奥斯曼帝国深入也门北部山地地区,占领首府萨那,随后向萨那派驻总督并大量驻扎军队,进而确立了奥斯曼帝国在也门的统治。
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英国殖民主义者不断在波斯湾沿岸和阿拉伯半岛沿岸地区进行扩张。年,英国占领了扼守红海入口处的丕林岛;年,英国武力占领了连接红海与印度洋的港口城市亚丁。在年以后的10多年里,英国先后吞并哈德拉毛等30多个酋长领地,组成“亚丁保护地”,进而分割了也门南方大部分领土,这也成为也门南北分裂的开端。年奥斯曼帝国崩溃,也门建立了独立的穆塔瓦基利亚王国,其领导者为来自栽德派的伊玛目叶海亚。
在也门陷入奥斯曼帝国和英国殖民统治,并最终在一战后取得独立这一历史时期内,阿拉伯半岛发生的另一件大事是沙特阿拉伯王国的建立。沙特家族从18世纪就开始谋求摆脱奥斯曼帝国的统治,并最终于年建立独立的沙特阿拉伯王国。在王国的扩张进程中,沙特于年吞并了也门一直声称拥有主权的阿尔西地区,还力图将巴哈、吉赞和纳季兰等地归入沙特版图。年,也门和沙特阿拉伯发生战争,也门在战争中败北。英国乘机迫使也门同它签订了所谓《友好和互不侵犯条约》。这个条约重新将也门分割为三部分,即叶海亚统治下的穆塔瓦基利亚王国;隶属于英国的亚丁及其保护地;而吉赞、纳季兰和阿西尔地区归入沙特王国的版图。至此,南北也门疆界的定势基本形成。因此,事实上当年的也门分裂是一分为三,除南北两部外,另一部分领土则被永久地纳入沙特王国的版图。沙特与埃及在北也门上演“代理人战争”
也门分裂为南北两部后,两国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年9月26日,也门北部的“自由军官组织”发动革命,一举推翻了巴德尔封建王朝,建立了阿拉伯也门共和国(简称北也门)。也门南部人民于年11月摆脱英国殖民统治,成立也门人民共和国,年11月更名为也门民主人民共和国(称南也门)。
在年发生的北也门内战中,沙特积极支持王室政权,并在后来的历史中长期支持王室派势力。而在年也门统一后,沙特则不断通过支持也门南部势力来制衡也门。因此,沙特在当代也门的政治发展进程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在冷战期间,沙特对也门事务介入最深的事例莫过于对~年北也门内战的介入。在北也门革命的过程中,发生共和派与皇室派之间的内战,沙特积极支持皇室派反对埃及支持下的共和派。
发动年革命的“自由军官组织”得到了埃及纳赛尔政权的大力支持,其重要原因之一在于纳赛尔奉行泛阿拉伯民族主义,企图通过“军官革命”的方式推翻阿拉伯各国的君主政权,最终再通过各国革命政权的联合实现阿拉伯民族的统一。年北也门革命发生之际,正值叙利亚和伊拉克退出埃及领导建立的“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简称“阿联”,~)之际,纳赛尔认为沙特的破坏是“阿联”失败的重要原因。因此,埃及极力支持也门“自由军官组织”发动革命,建立亲纳赛尔的共和制政权,以此抗衡沙特领导的君主制阵营,重树埃及在阿拉伯世界的领导地位。因此,埃及在政治、经济和军事方面对自由军官组织给予了大力支持。例如,在军事上,进入也门的埃及军队数量不断增加,最多时曾达到7万人;埃及还向也门共和国提供了大批的武器装备。
在也门内战中,沙特、约旦等国家则站在君主制一方,大力支持巴德尔政权。沙特的考虑主要有二:首先,北也门作为沙特邻国建立共和制政权,将直接危及沙特与约旦等君主制政权的稳定。其次,从意识形态的角度看,阿拉伯革命政权均奉行世俗阿拉伯民族主义,也门革命将进一步扩大阿拉伯民族主义的影响力,并威胁沙特倡导的泛伊斯兰主义及其作为伊斯兰世界盟主的地位。
在也门内战中,埃及和沙特各自支持共和派和王室派,在北也门大打“代理人战争”,这种对抗最终在美国的干涉下才有所缓和,而美国干涉也门内战的实质是对抗埃及背后的苏联,遏制它在中东地区的扩张。年6月,在美国与联合国的斡旋下,埃及与沙特达成协议,该协议规定:沙特停止帮助王室派,埃及撤出在也门的军队;双方立即停火;由联合国安理会派观察团监督协议的执行。此后,沙特和埃及支持的两派仍然是打打停停,直到年6月埃及在第三次中东战争中战败后无力继续支持也门战争,埃及不得不与沙特在喀土穆举行的阿拉伯首脑会议上达成协议,双方均放弃对也门的干涉,此后埃及逐步撤出也门。沙特对也门统一政策的调整:从“反对”到“默许”
南北也门分别建国后,两国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北也门选择了具有资本主义色彩的发展道路,具有明显的亲西方倾向;南也门则确定了亲苏的所谓“社会主义”发展方向,“是中东地区唯一具有马克思主义倾向的阿拉伯国家”。双方在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方面差异导致两国矛盾不断激化,边界冲突屡屡发生,最终酿成年9月的南北也门战争。战争持续了近一个月,在阿拉伯国家联盟的调解下,双方于同年10月签订了谋求实现统一的《开罗协定》,标志着也门统一进程开始缓慢启动。由于南北也门实行不同的社会制度,加之历史遗留下来的矛盾和隔阂,以及外部势力的插手,统一没有能够实现。
上世纪70年代初,伴随埃及对北也门影响的减弱以及南北也门各自走上不同的发展道路,沙特的也门政策开始进行调整。出于不希望不希望看到南北也门统一后出现一个强大的邻国,沙特加大了对北也门的支持,扶持南北也门的部落势力,与南也门政权进行激烈对抗,此举很大程度上加深了南北也门的分裂。此后,沙特与南也门的关系有所缓和,并于建立了外交关系。然而,70年代末苏联的南也门的扩张政策导致苏联与沙特的交恶,沙特与南也门关系急转直下,并引发了大规模边界冲突。直至年,随着国际与地区形势的缓和,双方外交关系才逐渐步入正轨。至此,沙特与南北也门的关系开始趋于平衡。
上世纪80年代末,奉行“改革新思维”的苏联政府对南也门的控制减弱,对南也门援助大幅减少,南也门经济陷入困境。在此背景下,也门统一的国际条件大为改善。冷战后期,为了应对苏联在红海地区的势力扩张,沙特也不再反对也门统一。年,也门统一最高委员会成立,沙特对此表示支持和赞赏;年,沙特为南北也门油田合作提供了经济和技术支持;年5月2日,南北也门正式宣布合并为也门共和国,沙特立即表示祝贺并予以承认。因此,也门之所以能够实现统一,既得益于整个冷战体系的松动,也得益于沙特政策的变化。冷战后沙特与也门关系龃龉不断
也门统一后不久,沙特与也门便由于在年海湾危机和年海湾战争问题上的分歧产生矛盾。年8月2日,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海湾危机爆发。也门与利比亚、阿尔及利亚、约旦、苏丹、毛里塔尼亚等国家以及巴解组织一道,对萨达姆的行为持同情和理解态度,因而得罪了沙特、科威特等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年海湾战争爆发后,也门又坚决反对西方军事力量进入阿拉伯国家。因此,也门在海湾问题上的政治立场不仅遭到沙特等海湾国家的强烈谴责,而且失去了来自沙特等海湾国家常年的财政援助,近百万在海湾国家工作的也门劳工也被驱逐回国,沙特等海合会国家还配合美国对也门采取孤立打压政策。
由于丧失海湾国家的经济援助,加之大批也门劳工返乡,导致也门失业人口剧增,通货膨胀加剧,社会不稳定因素猛增。这也构成了年也门内战爆发的重要因素之一。在也门内战中,沙特等海湾国家在表面上对内战南北双方进行斡旋,但在事实上采取了支持南方的政策。由于北方在军事上拥有绝对优势,沙特以及海合会发表的外交声明中明显包含了对也门萨那政权进行军事威慑的内容。例如,在年6月举行的海湾6国外长会议上,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亲王发出警告称:“也门战争如果进行下去,海湾国家将不得不采取措施进行干预。”会后发表的公报指出,也门的“统一只有在双方都愿意的情况下才能继续下去。”“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赞赏一些也门人的统一愿望,但统一不可能用军事手段维持。”如果也门双方继续冲突,海湾合作委员会将“采取适当措施”进行干预。对此,萨利赫政权指责沙特为南也门的分裂行径提供资金和武器装备援助,而沙特予以否认并指责萨利赫总统“蓄意恶化两国关系”。沙特等海合会国家之所以明显支持谋求独立的南方,其重要原因之一仍在于也门政府在海湾危机中选择支持伊拉克,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也门与沙特有边界纠纷,沙特不愿意出现一个强大的也门对其构成威胁。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以来,也门与沙特在边界问题上的纷争也时有发生。为解决边界争端,两国曾于年2月达成“谅解备忘录”,但年7月两国军队仍在有争议的杜瓦米什岛发生流血冲突。两国政府随后再次启动边界谈判,经过多轮谈判,最终于年6月12日在沙特的吉达正式签署了两国《最终和永久性水陆国际边界条约》(沙特归还也门约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解决了两国长达60多年的领土纠纷,但双方围绕红海杜瓦米什岛主权的争端至今未获解决。“9.11”事件后现实利益促使沙特与也门合作
首先,“9.11”事件后爆发后,由于也门和沙特在国内均面临恐怖袭击频发的严峻挑战,在国际上均面临美国的反恐压力,沙特与也门就打击“基地”组织展开了一定的合作。
年3~5月,沙特和也门互相移交了拥有对方国籍的“基地”组织嫌疑犯。年6月,也门与沙特在利雅得召开了边境管制问题会议,商讨如何防止恐怖分子越境从事恐怖活动,正式签署了加强边境管控协议。年7月,双方又在也门首都萨那召开反恐合作会议,签署了7项合作协议,并发表了联合公报。年1月,“基地”组织沙特、也门分支正式合并为“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主要在也门南部活动,并把推翻沙特王室政权作为其重要目标,促使也门和沙特进一步加强了反恐合作。
其次,以什叶派支派栽德派为基础的胡塞武装日益做大,并威胁也门和沙特的利益,促使沙特与也门围绕打击胡塞武装展开合作。
胡塞武装的大本营位于也门北部多山的萨达省,该省与沙特阿拉伯毗邻,在历史上一直是宰德派的核心地带。胡塞武装由胡塞家族领导,属伊斯兰教什叶派分支宰德派,胡塞家族领导人都曾经在伊朗库姆神学院学习,该派反对沙特逊尼派的瓦哈比教义,主张在也门北方建立由伊玛目领导的伊斯兰国家。胡塞武装的青年组织“青年信仰者”是胡塞家族武装的精锐部队。年,胡塞武装宣布在萨达省建立伊斯兰政府,遭到也门萨利赫政权的重兵围剿,但胡塞武装的反政府活动从未中断。面对胡塞武装的共同威胁,也门总统萨利赫与沙特国王阿卜杜拉就清剿胡塞武装达成共识。在年底至年初,也门政府军和沙特边防部队遂对胡塞武装武装发动南北夹击攻势,但胡塞武装武装与也门、沙特两国军队展开游击战,最终迫使也门政府与胡塞武装展开和谈,并同意胡塞家族在其控制区域内实行伊斯兰法。
沙特与也门就打击胡塞武装进行合作的原因在于唯恐在其毗邻地区出现一个有伊朗背景的什叶派政权,因为这不仅将直接对沙特国内占人口15%的什叶派产生示范效应,进而影响其国内安全,而且还会因此壮大伊朗的什叶派阵营。沙特未来的也门政策并不轻松
年也门动荡以来,也门北部胡塞武装、南部独立运动以及“基地”组织半岛分支在也门均呈壮大之势,在同时面临巴林问题、叙利亚问题挑战的情况下,由于也门形势的复杂性远远超过巴林,沙特的也门政策并无好的选择,因此以海合会的名义向自己并不喜欢的萨利赫政权施压,并寄望继任总统哈迪通过启动全国对话会议实现各派和解,维持也门稳定,便成为沙特也门政策的权宜之计。
但是,由于也门各种矛盾积重难返,哈迪政府推动的全国对话会议毫无收效,也门再度在年陷入严重的政治危机,其最突出的表现是胡塞武装在年下半年以来发动了势如破竹的攻势,最终迫使沙特领导逊尼派阿拉伯国家以及巴基斯坦等国家出重拳对胡塞武装进行打击。沙特固然可以通过此举重创乃至剿灭胡塞的军事力量,但真正考验沙特的是如何对未来的也门进行安排以及处理相关的外交挑战。
首先,扶植一个亲沙特的也门逊尼派政权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平息也门国内的政治纷争,建立一个亲沙特的逊尼派政权最符合沙特的利益。有分析指出,近年来沙特一直支持也门的萨拉菲派势力,以抗衡什叶派胡塞势力。但就年以来也门胡塞武装的迅猛发展来看,也门逊尼派显然未形成一支统一的政治力量,也足见其内部的严重分歧。从也门的人口结构看,逊尼派占52%,什叶派占46%,是一种相对势均力敌的结构。但如果考虑到逊尼派内部的部落与家族纷争,逊尼派的凝聚力无疑远逊于什叶派。从沙特与也门关系的历史来看,由于沙特多次干预也门内政,双方还存在领土纷争,即使是也门逊尼派也不会对沙特有太多好感。更为重要的是,致力于消灭沙特君主制政权的“基地”组织半岛分支已经借沙特打击胡塞势力攻城略地,而该组织的社会基础就是也门东南部的逊尼派。因此,沙特想在短期内在也门打造出一个亲沙特的逊尼派政权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其次,应对相关的外交挑战也绝非易事。在打击胡塞武装的过程中,沙特组建了包括海合会六国以及包括埃及、约旦、摩洛哥、苏丹和巴基斯坦在内的国际联盟,足见沙特在行动前进行了足够的外交准备,同时也得到了美国的认可,这充分反映了中东变局以来沙特不断增强的地区影响力。但这种国际联盟恐怕并非铁板一块。例如,由于历史上沙特与埃及曾长期争夺也门,沙特对塞西政权企图派地面部队进入也门肯定会心存疑虑。而从地区格局层面看,沙特组建国际联盟打击有伊朗背景也门什叶派,期间又恰逢伊核谈判达成协议,这进一步凸显了沙特与伊朗两强崛起的地区格局。伊朗或许不会在也门问题上与沙特进行全面对抗,以维护其来之不易的伊核谈判成果,但双方无疑将继续在叙利亚、伊拉克、黎巴嫩、巴林、也门等存在教派矛盾的国家进行或明或暗的博弈,这无疑将成为沙特面临的长期挑战。此外,据媒体报道,沙特与以色列在打击胡塞武装问题也进行了一定的合作,这无疑有损于沙特在阿拉伯世界的形象。从沙特与美国的关系看,沙特的也门政策固然获得了美国的认可,但美伊关系改善、美国撤出在也门的反恐力量,都增强了沙特面临的安全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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