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的大年初一,他就被贴上了“狗脸”的标签!
一出李更生家的门,冯耀明就感到心跳的不舒服,儿子还算体贴,觉察到他有点不适,赶忙打开车门,扶他上车,帮他系好安全带,然后才慢慢地启动上路。不知过了多久,儿子再扶他下车,进楼,上电梯,终于升到自己家的楼层,耀明推开儿子,强迫自己越来越不听话的腿硬棒起来。
他坚持自己换上了拖鞋。听到书房有声音就回应了一下,“回来啦!”
“回来就回来,那么大声干什么?”随着一声叫喊,媛媛已怒目站在书房门口,愤愤地盯着还在门口的父子俩。
“谁大声啦?谁大声啦?你才大声了呢!”
搁在平时耀明会一声不吭地躲开了事,可是今天喝酒了,没有办法,他既不知道躲避,也听不准别人的声音大小,更拿捏不准自己的声高语调,这能不惹祸?
果然,媛媛大骂一声,“狗脸!”接着“哐”的一声,转身摔门回到了书房。
耀明也“扑通”一声趴倒在沙发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砸”了沙发还不解恨,一眼望见趴在沙发边的狗,想都没想又踹了它一脚。不知是踢轻了还是没触及到它的痛处,那条有年头的沙皮狗居然动都没动一下,甚至那张布满愁容的脸都没有反应,抑或是它根本就没法调动那张被厚皮堆砌起来的脸部表情,于是索性不再显示任何的喜怒哀乐,只用一个“愁”字就对付了一切!
儿子一看爹妈的这副架势,无声无息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一个“狗”字,勾起了耀明比沙皮狗还多的愁绪。“狗脸”是个不错的骂词,但应该形容她冯媛媛才对!
当初小龙多大呀,应该还在上小学,他见更生的儿子李斌哥哥养了条京巴,羡慕的不得了,耀明二话没说,跑到华凌的狗市就买了一条回来。父子俩给这条小公狗取名杰瑞,从此小龙像换了个人似的,早晨只要杰瑞一有动静,他“忽”地就能从床上起来,带着它就去晨跑。下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和杰瑞疯一会儿,然后迅速地写完作业,一刻不停地又带它到楼下,和院子里其它小狗去玩。
小龙和李斌差几岁,却能玩到一起,虽然两家一个住城东的幸福路,一个在城西的黄河路,有直达的3路车,两家来往很方便。可公交车不让带宠物,小龙就用电话和李斌联系,李斌教了他许多招数,杰瑞训练的有模有样。
唯独媛媛不喜欢杰瑞,原因也不知道怪谁。比如小龙不管对杰瑞做什么,它都不会做出出格的反抗,可是只要是媛媛发的命令,应该说是呵斥,它非但不听,而且还要做出让她发疯的行为,要么躲到远处挤出一滴尿液,要么故意冲到茶几沙发上“溜”一下。媛媛没打过杰瑞,实际她也打不上杰瑞,杰瑞从不到她跟前,见了她不是藏起来就是跑的飞快。
这可能就是刚才媛媛骂“狗脸”的原因吧。可是耀明并没有像杰瑞那样躲她,而是反复做了N遍工作,就差求她了,可她今年说什么就是不去更生家。
正月十五前两家的聚餐是多年的习惯。李更生和冯耀明都是伊犁尼勒克县农村的,两人高中时就认识了,大学一起考到了首府工学院建筑工程系,毕业后两人分别在第三和第四建筑公司上班。然后李更生与在纺织厂搞财务的邵素芳结了婚,素芳家也是伊犁的,考到首府财贸学校后,与首府人冯媛媛成了同学加闺蜜。结婚前耀明经常到更生家蹭饭,素芳就想把耀明介绍给媛媛,可媛媛家庭条件太好了,父亲参加革命早,曾是首府银行的首任行长,母亲是轻工厅的人事干部,自己又是独生女,怎么可以找一个家是农村的做丈夫呢?
条件优越的女人往往出嫁的晚。不知是年龄的原因还是看上耀明的相貌,反正后来两人偶然见面后,媛媛就同意了。她父母接纳这个女婿的原因比较明确,同姓,还是个大学生。婚后媛媛除了极少到婆婆家去之外,其它方面都说的过去。即使不到婆婆家,礼数也还周到,逢年过节就让更生两口子带钱带东西,只要耀明安心就可以了。
如今两家的老人都已过世,拜年串户的习俗早就绝迹,所以更生两口子发出了大年初一聚餐的邀请。关于这一点耀明心里也有芥蒂,就是从来都是在人家家聚会,自己家就没有回请过别人。一说到这些琐事,媛媛的口头禅就出来了,“你懂什么!”
媛媛是用对待婆婆的礼节对待朋友的,家里好吃好喝的也给素芳家给,可耀明总觉得这样还是不对味。好在更生两口子从不计较这些,不管什么情况过年聚餐的习惯保留不变。吃饭时间是年前商量的,媛媛没说什么,谁知临到出门,媛媛说什么都不去,也不说明原因,“不去,就是不去!”
你说耀明是什么感觉?他也没法给素芳打电话解释,只好带着儿子出发了。
更生家早几年就搬到郊外的别墅区住了,怕耀明晚上开车不方便,另外年过半百晚餐都不敢多吃,所以时间定在中午。素芳一看媛媛没到,急的就要让李斌开车再去接她,直到媛媛解释说是身体原因,素芳才唠叨着装了几盒媛媛爱吃的东西后,然后允许大家开吃。耀明心里有说不出的憋屈,没喝几杯酒就显醉态,加上素芳惦记媛媛一人在家,早早就劝父子俩打道回府了。
冯媛媛早两年从省分行人力资源部副总经理的位置上退了下来,担任虚职后虽然工资待遇一点没变,可是人们对她的态度却逐渐在变。这种事情很自然,和她走太近,现任领导会有看法,与她保持距离,哪个人的底细她不清楚?万一她开口不知多少人的心脏病得犯。大家最终的选择就是敬而远之,结果是有时冯媛媛的内网邮箱整天都是空的。媛媛女承母业,当然明白其中的原委,也清楚掌握的秘密与承受的落寞成正比的道理,只是还没有完全适应。
外面的变化眼一闭就过去了,家里的事她是死也要管的!
什么事?小龙上班的网点撤并了!怪不得今年他能早早回家探亲,原来“庙”被拆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撤并的?人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上面的事下面怎么知道?所有的人都是春节后等通知。你想知道问问唐阿姨不就行了嘛。”
儿子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让媛媛心里很难受。从还没有他时,她就开始为他筹划操心了。首先先要保证“Ta”是个男孩,其次她想让“Ta”在马年出生。那么她是怎样实现这两个目标的,没有人能够知道。她对外人总是用运气好呀,心想事成呀来解释自己的成就,可是她心里对自己说,什么呀,哪件事不靠“谋”就能自动到来!
幼儿园选部队办的,小学要上一小,初中办到十三中,高中考进一中,这里面哪一步媛媛不是费尽了心,操碎了肝呀。一家人不讲领情不领情,可恨的是父子俩根本不认可她的辛劳。
每逢重大转折时期,看到媛媛今天打几个电话,明天约几个人吃饭,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样子,老冯非但不体贴,还要说句风凉话,“有这个必要吗?”
小冯懵懵懂懂,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那么焦虑,事成之后却说,“我能行。”
大言不惭!
就拿填报志愿这件事来说,唯一听了父子俩的话,结果就放“炮”了。高考是让大多数人永远纠结的事,你的分数与自由选择的愿望总有一定的距离。当年小龙六百出头的分数就很尴尬,选择清华北大不可能,进人大、上海财经在新疆没有招理科生的名额,而媛媛又一心想让小龙学金融。最后是耀明提出了一个方案,让小龙报理科院校的经济系,这样可能竞争的不是太激烈。小龙压根就不喜欢文科,一心想和李斌一样学计算机,可是遇到一个在大银行搞人事的妈妈,他就是孙悟空也逃不出她的算计。三方博弈最后的结果是,第一志愿实际就是唯一的志愿,因为那时没有平行志愿的政策,选择了北京一家理工大学的金融班,第二第三专业才是与计算机相关的专业,最后采纳的是耀明的建议,万一所选的三个专业都没有录取,那么服从专业调剂。
事情就出现了万一,最终拿到的录取通知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工程系爆破班”。那几年就是邪乎,金融专业热门的不得了,几乎每所学校都开设了这个专业不说,而且只要沾上这两个字,录取分数线就能坐直升机。这么热的行情,耀明居然对此无所谓,小龙虽然没有进到渴望的专业,但也没有进到让他头大的专业,似乎还有点小庆幸。
所有的后果只有媛媛一个人来承担!
这两个男人难道不知道吗?她冯媛媛平生最瞧不上咋咋呼呼的人,真正办大事的人都是只做不声张的。那个“爆破”二字不但觉得把儿子送到了炸药包上,而且让她和“炮筒子”、“存不住气”这些词联系到了一起,这是她向领导汇报考察人时用的否定词,现在似乎贴到了自己的脸上,以后她怎么抬头见人呀!
亡羊补牢的活儿比新建篱笆难多了。从陪儿子到北京报到开始,她就开始了一系列艰难运作。先托人找学校调专业,关系不硬没有办成。又找总行人力资源部的领导,领导说其它城市都好安排,唯独安排在北京难度很大,进总行最低学历要求是硕士,进北京分行本科生原则上可以,但年年打招呼的人太多,北京行不仅要照顾总行的关系,还要和政府、大企业总部搞关系,所以名额非常紧张,言外之意就是帮不上小龙毕业后留北京的忙。但毕竟是同一专业口子的上下级关系,在一次全国工作会议上,领导把媛媛介绍给了北京行的人事负责唐总,就是小龙说的唐阿姨,媛媛总算有了让打算变成现实的具体目标。
女人和女人的心还是相通的。媛媛知道请客吃饭对于唐总是负担,可送钱送卡是万万不可以的,不仅关系到系统内的名声问题,而是媛媛从来不做这种明显违法的事,她相信唐总也是如此。那么什么东西才能打动北京人的心呢?
媛媛属于工作强势而生活低调的女人,所以对衣着装扮真还没有多少研究。她依稀记得唐总脖子上的项链好像带块玉,于是开始翻腾别人送她的礼物,里面的确有不少和田玉雕件。她看一个飘点红斑块的白玉手镯挺好看,就包起来让人给唐总捎了过去。谁知过了段时间唐总居然亲自给她打来了感谢电话,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她记得这个玉镯是早年间帮和田的一位老干部调回了内地,临走时送她的纪念。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北京菜百看到了和田玉,一款标明籽料的和田白玉手镯,全价十多万!对了,送她镯子的人当初告诉过她,镯子是籽料打的,白度是羊脂级别的。
媛媛不是小气之人,虽然这些年和田玉热一浪高过一浪,但她认为这些都是商家的炒作,不过是在买卖石头而已,所以她把别人送她的玉石又毫不吝啬地送了出去,换回了她想要的结果。小龙毕业后顺利进到了北京市分行,这个份量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几年就是人大金融系毕业的小本科进北京的银行都不容易。
九牛二虎之力修好的庙被拆了,媛媛别说是吃饭了,她都没法张口给人提这事,特别是素芳两口子。再看老冯无动于衷、小冯满不在乎的样子,媛媛不知道该发怎样的火,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一句“狗脸!”。
小龙知道。
小升初后不久,妈妈就开始惦记起了他的杰瑞,今天嫌它的叫声影响邻居了,明天又提猫狗的传染病来,一见小龙的成绩不理想,就怪罪杰瑞是个捣蛋鬼。终于有一天小龙放学后,杰瑞没有在屋内门口迎接他。
父子俩发疯地寻遍了小区里的十几幢大楼,然后又在周边张贴了一周的寻狗启示,这才勉强承认杰瑞从人间蒸发了。找不回狗来就找事,小龙硬说是媛媛故意把杰瑞弄丢的,根据是每天早早出门的媛媛,那天是最后一个离家的。明明知道媛媛不会认账,背地里耀明还是问了问她真相,结果可想而知。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更为了安抚小龙那颗丢了魂似的心,媛媛让人送来了一条狗,就是现在的这条老沙皮,当然那时它还是条年轻的小狗。媛媛说这是市场上价格最高的狗,小龙看着它无精打采的步态,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话回答,“这等于说老太婆的裹脚布又香又贵。”
媛媛把这条狗还叫成杰瑞,小龙说,“让它给杰瑞舔屎还差不多。”
小龙真的和媛媛“结了梁子”。这没有什么不妥的,小龙最好的兄弟就两个,一个是有求必应的李斌哥哥,一个是心有灵犀的杰瑞,媛媛“出卖”了他的兄弟,他能不“记仇”?可记仇容易报仇难,而且这是亲妈的仇,你如何能报?小龙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向新来的沙皮狗学习,横竖由人牵着走。
高考选专业,毕业找工作,都是母亲说了算,父亲虽然心里支持他,嘴上从来不敢说出来。小龙早就想开了,他们把他的兄弟都不当回事,难道还会在乎他的想法?自己是谁?不过是父母创造的一个消费品,横竖由他们随便消费了事。最近媒体炒作什么“佛系”,小龙心里说,爷在N年前就被“佛化”了。
小龙当然知道媛媛为他留北京、进银行所费的一切,现在这只千辛万苦煮熟的鸭子突然“呷”地叫了一声,你说她会是什么反应?哈哈,她居然用“狗脸”表达自己的愤怒,说明她的潜意识里也抹不掉杰瑞的形象!
小龙没有冤枉媛媛,但冤枉了耀明,他还不太明白父亲的难处。
在小龙的教育问题上,耀明和媛媛从来没有统一的思想。耀明认为孩子的成长要根据他的爱好来培养,媛媛根据自己的人生经验,认为谋事在人,孩子的未来必须由父母设计,不然一定会步入歧途。
耀明唯一自作主张给小龙买狗的事,最终遭到媛媛的“毒手”。这件事对小龙的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小龙后来性情大变。耀明想起这事就心痛,“硬把我的一条京巴养成了沙皮!”
耀明支持小龙自选专业,媛媛说“三代成家”,硬要将第一志愿写成金融专业,虽然事与愿违。
大学毕业后小龙要读研,媛媛要让他先占位置,不然过了此村难找好店,安居之后再求发展。
夫妻两人争执的依据各有不同,以前耀明爱用李更生的观点做论据,更生在给李斌选专业时,就完全按儿子的兴趣决定。可是媛媛一句话就把耀明噎了回来,“他们能,怎么不也像你一样进银行?”
正是这句话让耀明丧失了家里的话语权。他和更生的建筑公司前后破产了,虽然他们都已经是工程师了,可市场上失业的人太多,一时找一个合适的岗位并不容易,更生拉了几个人要自己干,耀明当然也在其中,可是媛媛死活不让。媛媛知道银行正在大力抢业务、建地盘,必然需要懂基建的人才,因此她举贤不避亲,顺势把耀明推荐给了市中心支行,耀明立即成了办公室的基建负责人。
那时正是银行业的黄金发展期,那也是耀明事业最辉煌的时候,冯工很快被叫成冯主任,作为甲方代表具有说一不二的权力,那种威风不在其位的人怎能知道!而在这时,李更生的建筑事务所还在初期的打拼中,邵素芳所在的纺织厂又倒闭了,两家的收入地位立刻裂开了一条鸿沟。
与李更生两口子比较,包括冯耀明在内,冯媛媛的优越感是由位置产生的。更生的第一单业务是耀明照顾的,不用说借助的是媛媛的能量,因此真正的太阳是她冯媛媛,别人当然得围绕着她转,这就是她从来不回请更生家的根本原因。
所以当耀明把李更生的说法放在嘴边时,媛媛心里很鄙视,“真糊涂!他们有什么资源?他们在什么层次?他们能知道什么?”
媛媛当然想把这种优越永久保持下去,最好是世世代代。母亲和自己做人事工作的经验告诉她,起点和位置是决定性的因素,这就是她给小龙安排一切的理论根据。这些考虑能让李更生他们知道吗?就是耀明也不能给他说透,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悟到。官场几十年,她看到太多有真才实学的人被愚弄而终,她不能让小龙吃这种哑巴亏。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她预料的方向进展。先是看到素芳家的事业和孩子越来越好,更生的事务所都不接银行的小活了,素芳考上了注册会计师,担任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李斌在美国研究生毕业后,到微软总部任职,在西雅图买了洋房。一家人谁也没靠谁,日子却过得光鲜光亮。媛媛并不是嫉妒他们,而是想不通他们怎么可以得到这些,他们原本并没有得到这些的条件呀?
冯媛媛的成就感在与素芳家的对比中,像一滩死水一样快要蒸发完毕。关键是小龙的状态太不让人省心,整个人简直是个算盘珠子,你不拨他,他从不主动,你要拨他,拨到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绝不再动半点。难道真的像耀明说的,把一条京巴养成了沙皮?
如今银行又开始撤并网点,这种现象只在股改时出现过一次,那是为了裁减冗余的人员。作为那次运作的操作手,她清楚许多人是连哄带骗地被忽悠走的,这次会有什么动向她还吃不准,唐总也退居二线,不好再麻烦人家了。她判断既是裁员也轮不到小龙这个年龄,但是一旦动荡开始,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她心里能不为儿子担忧吗?
现在唯一能让媛媛感到快慰的,是她在北京给小龙置了一个“京窝窝”。提起这件事简直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小龙的户口一毕业就入了北京籍,这当然是唐总给的力,然后媛媛就满北京城跑着看房,看中一套一套被卖,一套房子最多有十几个买家在盯,不拿现款一天都不给你延缓。可是家里搞建筑的耀明还在诅咒,他根本想不通成本十来万的房子怎么会翻上十来倍还有人抢。在媛媛下了最后通牒令后,他才把帐上的存款集中到了她的卡上。那可是一百五十万呀,他们家境再好本质还是工薪阶层,一下拿出这么多的现金算是一生最大的开支了。最后,媛媛在东二环拿下了一套六十多平米的二手房,尽管小龙上班的地方在西四环的城边。
现在这套被耀明叫做“京窝窝”的房子值多少钱?买三套素芳家的别墅还有富余!这就是位置决定一切。
可是耀明还是不买账,他始终认为房子是死钱,人才是活宝。儿子今天这种一切无所谓的态度,还有工作的变动,同样也是做父亲担忧的地方。可是这一切怪谁呢?
就在两口子内心相互埋怨的时刻,小龙已经在网上把二十号初五的机票改签为初二了。
当第二天早上小龙宣布他中午就要返京的消息后,两口子终于克制住了情绪,共同准备早餐和收拾给儿子要带的东西。临别时刻,小龙坚决阻止媛媛到机场送他的哀求。
车一开出小区的大门,小龙就让耀明停在了路边。然后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我已经辞职了,网点一撤就递了报告。”
耀明愣愣地盯著儿子。
“我把房子也卖了,六百万。”
这个声音像是从天外飘来的。
“我拿到了马里兰大学计算机科学博士的Offer,签证已经办好,月底的飞机。”
小龙扶起耀明让他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然后缓缓地启动了车子。
从那一刻起,耀明的眼睛似乎再也没有离开儿子。他看到儿子下班后业余苦读研究生的场景,他相信他在数学方面的才华,本科时爆破力学给他打下了很好的数学底子。智商方面儿子继承了自己的基因,他欣慰骄傲。可是情商呢?怎么跟他母亲一模一样,做了那么多的事居然没透一点声息,真能存得住气!想到这耀明又打了个寒噤。但是当儿子说他把六百万做了一笔长期理财,用利息支持他在美国的费用,博士毕业后他就把这笔钱还给他们,让他们做养老基金。一股暖流又传遍了耀明的全身。
最终,耀明是吹着口哨开车回家的。一路上,他感觉儿子牵着杰瑞就坐在旁边,杰瑞长着世界上最好看的狗脸,他们三个一起在腾云驾雾。
还没美够就到家了,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小龙已经辞职了。”
“由他去吧。”媛媛居然无动于衷。
“他把房子也给卖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媛媛惊愕、愤怒混合起来的表情把耀明给吓坏了!
“他,他,他办了留学手续,……”
耀明不敢再“惹”媛媛了,断断续续地把儿子这几年的“阴谋”还原了出来。大部分也是他自己的想象加推测。
慢慢地,媛媛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最后那张少有表情的脸上,还挂了几滴伤心的泪珠,“只能这样了,由他去吧。”
正月十五没过,平生只挨过耀明一脚的沙皮狗睡了过去,无疾而终。
作者简介
戈壁老王,本名王新安,祖籍河南宜阳,出生于金边银角的大美新疆,现为工商银行新疆分行信息科技部工程师,业余写作爱好者。小说《点石成金记》获“聚焦工行?金融文学大赛”铜奖;小说《破罐子难摔》获年第二届中国金融文学奖中短篇小说三等奖。另有部分小说、散文、诗歌在《中国金融文学》、《金融文化》和《丝路金融文学》白斑复色如何识别白癜风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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