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历史中的英雄和枭雄
在伦敦切尔西公园有一座突兀的青铜雕塑特别引人注目。这是一座精致威武别具一格的青铜雕像。那是一个清癯瘦削的老人浑身戎装,佩戴全套皇家工兵上将行头和勋章,只是头上戴着的是象征苏丹总督的穆斯林小圆帽,他骑在横卧的骆驼背上,目光炯炯有神,仿佛穿透埃及大沙漠到达英国殖民地苏丹首府喀土穆。
面对那场远在殖民地的暴乱,在英帝国上下畏葸不前,无人肯担当军人职责,去平息穆斯林马赫德回民大起义时,他临危受命,已然慷慨出征,只身骑着骆驼,在向导带领下穿越沙漠,前往动乱地区,为女王扑汤蹈火,最终在苏丹义军包围下,慷慨献身,他被义军枭首示众,尸骨都不知被抛落到了何方。
这只是一座帝国英雄的雕像,配以褐色的大理石基座基座上镌刻着金字铭文。这就是伦敦公园中戈登爵士的纪念碑,铭文记载翻译成中文为:
查理?乔治?戈登(CharlesGeorgeGordon)(年1月28日—年1月26日),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帝国工兵上将。由于在殖民时代异常活跃,被称为中国的戈登和喀土穆的戈登。他是一位管理能手,在领导常胜军时表现出一定战术技巧。但对宗教有异常的癖好,自信具有神奇的力量,可以影响异民族。
这是英国著名雕塑家哈莫?桑尼克罗夫特为戈登浇铸的铜像。戈登本来身材不高,“外表平常,其貌不扬”,而经过这位雕塑家的操作,他一下子变得身躯伟岸,英姿勃勃。
他被穆斯林起义虐杀后,抛尸荒野,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在大英帝国却作为民族英雄进行了国葬。大英帝国为他修的灵柩在伦敦的标志性建筑圣保罗大教堂的先贤祠中,享受着和纳尔逊海军上将以及惠灵顿公爵一样的国家祭祀规格。前者是击败西班牙、法国联合舰队在阿尔法加大海战中壮烈殉国的英国海军之魂;后者是取得滑铁卢战役胜利的指挥者。他们都是把不可一世的拿破仑赶下台的英雄。
然而,英雄和枭雄的区别在不同国家、地区由于民族和宗教信仰的不同,掠夺征服和被掠夺被征服的民族之间价值观的差异,其实是大相庭径的。
无疑在中国人心目中,镇压太平天国、火烧圆明园的刽子手洋将戈登是一个魔鬼;在苏丹人民心目中,镇压马赫德回民起义的殖民地末代总督戈登是一个罪大恶极应该入地狱的撒旦。枭雄称号对于他来说还是某种奢侈,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王,但是在英国人心目中,他俨然是一个置身于帝国先贤祠,立下卓越功勋、身经百战为帝国扬威的国家英雄。
人们去伦敦圣保罗大教堂参观时看到,在教堂森严肃穆的大堂左后方,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石棺,棺盖上面仰卧着一具汉白玉雕琢而成的死者。石棺下方的底座上刻的是“戈登”。戈登死后配享国葬,受到女王的最高礼遇。
洋将戈登的老朋友、老领导清政府的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在年出访英国时,曾前往戈登陵墓敬献过花圈。在那个有点幽暗的角落,石棺上方的墙壁上嵌着一块褐色大理石石牌。石牌下方,镌刻的文字是:“戈登将军生前时时处处帮助弱者,资助穷人,同情受难者,忠于上帝”“他以英勇善战的资质拯救了一个帝国。他以公正、智慧和力量治理一些地域广袤的省份。最后,他遵照君王的命令,为拯救迅即陷于死亡险境的男人、妇女和儿童而英勇献身”。
其实,中国人对眼前这个英国将军并不陌生,这个家伙在中国就是一个极富争议的人,各色人等对其褒贬不一。前清政府对其评价极高,因为他是镇压长毛邪教的功臣,不仅是英帝国的爵士而且是清帝国的步兵提督至少是当代省军区一级的将军,曾经被皇帝赏穿黄马褂,这是何等的荣耀,无疑等同于维多利亚女王授予帝国军人最高奖章维多利亚大勋章。
二、将门虎子身经百战的狂人
新中国成立后,戈登被彻底地妖魔化,成了镇压太平天国起义的刽子手。当然在圆明园烧杀抢掠那段历史中,工兵上尉戈登往往被忽略。香港凤凰卫视拍摄的专题片《洋人在中国》中对戈登的评价比较中立公允。而人们感兴趣的往往是当时的工兵上尉戈登在圆明园的所作所为。
用中国流行的“血统论”衡量,这位戈登将军也是将门虎子,是属于“老子英雄儿好汉”铁心效忠帝国、为扩充帝国的版图不惜以身殉国的角色。戈登出生在伦敦的伍尔维奇一个军人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军人。他是皇家炮兵队H?W?戈登中将的第四个儿子。和一切出身军人世家的子女一样,自打小时候起,父母就希望小戈登能够子承父志、从军当兵,他在陶顿学校授完初等教育后,被送到皇家军事学院接受专业军人教育,从此进入职业军人的行列。军事学院毕业后他进入皇家工兵团被授予少尉军衔。小戈登从小就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在军校学习期间曾经把一位资深上校一头撞下楼梯,临毕业时又用梳子猛揍过一位士官的头。因此失掉了进入皇家炮兵服役的资格。
年工兵戈登参加了克里米亚战争,在战争中他目无长官、刚愎自用,在打仗中为了表现自己,往往过多暴露身体,结果被敌军子弹击中。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天生好战,为和平的到来常常口出怨言。
戈登说“总起来说,我们不愿意在另一场战役未完成之前就考虑和平。我绝不回英格兰,希望在国外再呆三四年。我宁愿把生命献给战争,而非和平事业。战争使人感到难以言喻的激动。”他似乎就是专门为战争而来到世界上。于是他辗转地转战世界一个个战场,哪里有战争他就往哪里钻。在他看来,战争就像是人生的一场赌博,他是不惜肝脑涂地的,这恰好适应了女皇陛下开拓疆土的需要。英帝国太需要这种战争狂人为扩大大英帝国的版图服务了。
年6月22日,野心勃勃的工兵上尉戈登赴华服役,来到上海。由41艘战舰、艘运兵船将戈登和名英、法、锡克族以及印度士兵组成的讨伐军一起转运到天津大沽口,攻占炮台后大举进犯北京,强令执行《天津条约》,实现在中国首都常驻公使。中国军队俘虏了二十名士兵处于极刑。英国侵略军司令额尔金下令烧毁了北京西郊的夏宫圆明园,戈登参与了焚毁和抢劫。他在给母亲的信中写道:
我们肆意抢劫一番,然后跑出宫殿,点燃了整座建筑。这一野蛮的、摧毁文明的行径所损坏的财宝,至少价值为百万英镑。在我们出来前,每人得到超过48英镑的赏钱。尽管我们得到的东西比大多数人少,但也称得上丰富多彩。
中国的百姓性情平和,十分讲理,但王公贵族仇视我们。我们摧毁了他们的宫殿。他们怎么能够对我们抱好感?你很难想象我们烧毁的宫殿有多么壮丽雄伟,我们点火时都不免为之心痛。龙楼凤阁鳞次栉比,我们的时间又非常有限,因此完全没有时间仔细搜索。不知多少金银首饰被付之一炬。这个神奇之地足可令千军万马刹时瓦解,每个人都像疯子一样投入抢劫。
对这次火烧烧圆明园后的抢劫,被中国人视作民族和国家的耻辱。而最使人耳熟能详的是法国大文豪维克多?雨果就英法联军“远征”中国给巴特勒上尉的那封信: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世界奇迹。这个奇迹叫圆明园。艺术有两个来源,一是理想,理想产生欧洲艺术;一个是幻觉,幻觉产生东方艺术。圆明园在幻想艺术中的地位就如同巴特农神庙在理想艺术中的地位。一个几乎是超人的民族想象力所能产生的成就尽在于此。和巴特农神庙不一样,这不是一件稀有的独一无二的作品;这是幻想的某种规模巨大的典范,如果幻想能有一个典范的话。请您想象有一座言语无法形容的建筑,某种恍如月宫的建筑,这就是圆明园。请您用大理石,用玉石,用青铜,用瓷器建一个梦,用雪松做它的屋架,给它上上下下缀满宝石,披上绸缎,这儿盖神殿,那儿建后宫,造城楼,里面放上神像,放上异兽,饰以琉璃,饰以珐琅,饰以黄金,施以脂粉,请同是诗人的建筑师建造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个梦,再添上一座座花园,一方方水池,一眼眼喷泉,加上成群的天鹅、朱鹭和孔雀,总而言之,请假设人类幻想的某种眼花缭乱的洞府,其外貌是神庙,是宫殿,那就是这座名园。为了创建圆明园,曾经耗费了两代人的长期劳动。这座大得犹如一座城市的建筑物是世世代代的结晶,为谁而建?为了各国人民。因为岁月创造的一切都是人类的。过去的艺术家、诗人。哲学家都知道圆明园,伏尔泰就谈起过圆明园。人们常说:希腊有巴特农神庙,埃及有金字塔,罗马有斗兽场,巴黎有圣母院,而东方有圆明园。要是说,大家没有看见过它,但大家梦见过它。这是某种令人惊骇而不知名的杰作,在不可名状的晨曦中宛如欧洲文明地平线上瞥见的亚洲文明的剪影。
这个奇迹已经消失了。
有一天,两个强盗闯进了圆明园。一个强盗洗劫,另一个强盗防火。似乎得胜之后,便可以动手行窃了。对圆明园进行了大规模的劫掠,赃物由两个胜利者均分。我们看到,这整个事件还与额尔金的名字相关,这名字又人不能不忆起巴特农神庙。从前对巴特农神庙怎么干,现在对圆明园也这么干,只是更彻底,更漂亮,以至于荡然无存。我们所有大教堂的财宝加在一起,也许还抵不上东方这座了不起的富丽堂皇的博物馆。那儿不仅仅有艺术珍品,还有大堆的金银制品。丰功伟绩!收获巨大!两个胜利者,一个塞满了腰包,这是看得见的,另一个装满了箱匣。他们手挽着手,笑嘻嘻地回到欧洲。这就是两个强盗的故事。
我们欧洲人是文明人,中国人在我们眼中是野蛮人,这就是文明对野蛮所干的事情。
将受到历史制裁的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另一个叫英吉利。不过,我要抗议,感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抗议的机会。治人者的罪行不是治于人者的过错;政府有时会是强盗,而人民永远也不会是强盗。
法兰西吞下了这次胜利的一半赃物,今天,帝国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物主,把圆明园富丽堂皇的破烂拿来展出。我希望有朝一日,解放了的干干净净的法兰西会把这份战利品归还给被掠夺的中国。
可惜雨果这种良好的愿望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因为强权者的掠夺犹如进入虎口,美味佳肴几乎是不可能吐出来的。它们已经变成了自身的营养,滋润着自己的皮毛,骄傲地向世人展示。这在法国的罗浮宫、凡尔赛宫和枫丹白露宫和英国的大英博物馆、阿尔伯特和维多利亚博物馆都有引以为骄傲的展示。
戈登陷身于这次抢劫,万劫不复,作为工兵上尉他是这伙强盗的开路先锋。
在大英图书馆看圣潘克拉斯火车站
三、火烧圆明园中戈登上尉的角色
外表宏伟典丽的圣潘克拉斯火车站是英国最早建成的大型火车站,绛红色的建筑完全是巴洛克和哥特式建筑的结合体,精致而宏伟,壮丽典雅蕴含着火热,突出了典型的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的标致性建筑风格。已有年历史的圣潘克拉斯火车站,看上去更像是一座教堂或者皇家御用宫殿,是最宝贵的英国建筑遗产之一,也是伦敦康登区最重要的地标,是前往中英格兰谢菲尔德郡、德比郡、莱切斯特和诺丁汉等城市以及希斯罗机场等重要干线的出发点。
和火车站紧紧毗邻的是英国国家图书馆新馆,新馆是一座几何形现代派建筑,但是在外观的色彩配置上却是完全统一的,这就是艺术上追求的合而不同似的和谐。绛红色的墙体,灰色的坡型屋顶和火车站耸立着灰色哥特式小尖顶彼此呼应融为一体,低矮的围墙装上镂空的铁栅栏,内里的景物一目了然。主楼地下四层用于藏书,地面六层完全对社会公众开放。和毗邻的火车站相比较:一个像是传统而魁伟的大丈夫,一个却是温柔美丽的现代小妻子。
他们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地共同成就着英国伦敦的古典和现代交响辉映的现实,建筑就是一首和谐统一的诗歌,诗歌凝聚着历史。历史在火车的动态中运营着,历史在图书馆阅览室静态地传播着。从空中俯瞰主楼就像是一艘红色的航船正在象征着古典的圣潘克拉斯火车站起航,杨帆进入世界的海洋,和整个世界汇流凝聚,体现着英帝国古老文化在现代化潮流中的发扬光大。在大英图书馆中的某个藏书室可以方便地检索到戈登的资料,包括当年工兵上尉时期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通过已经转化的数字文档,可以自动翻译成不太流畅的中文。
这篇戈登上尉年10月9日发表在《泰晤士报》的回忆文章。谈到了圆明园:
防御工事阻断了一条通往北京东北大门的笔直大道,额尔金勋爵命令我们工兵连在这些工事上掘开一个60-80码的缺口,好让大部队通过,我们用炸药轰开了工事,稍作清理即和大道的宽度相等。大部队从这个缺口进入,然后向右转,停在了我们现在站的地方。这时我才发现,在防御工事的内部还建筑了一道40-50英尺高的副堤,这要是掌握在一支精锐部队手中,的确是一道非常坚固的防线,恐怕我大英帝国的大队人马就很难驻扎在这里。当然这些玩意,对于我皇家工兵来讲是不成为难题的。使用炸药将之炸掉就成。因为鞑坦兵早已闻风而逃,我们开进圆明园已经是一马平川。
我们的骑兵和炮兵大队按计划向圆明园挺进。法军落后我们两个小时才到达那里。彼时,已经到达那里的英军部队正在等待其他部队。但法国人到达时,英军指挥官提议与他们合作。法国人要求英军绕到园后切断鞑坦人的退路,而他们则从正面进攻皇家园林。我军以为捡了便宜,正面进攻的伤亡肯定更大。后来证明中国人是毫无抵抗力的,整个园林只有一些太监在看守着。法国人确实进攻了,但是他们发现圆明园中只有名太监在负责,另外只有40名男人在掌管着花园,他们中只有20人有武器。皇家园林中只是进行了微弱的抵抗,2名太监被杀,法军只有两名军官受伤。法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占领了庞大的皇家园林。
从我们宿营地的工事外面,沿着一条曲折的路到圆明园只有四五英里的路程在马嘎尔尼公使的书中的描绘,我们已经知道了圆明园的旖旎和奢华。然而,最近这两天发生在这里的景象是任何笔杆子都无法恰当描述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抢掠被认可。贵宾接待室、国宾客房和私人卧室、招待室、女人化妆室以及其他庭院的每个房间都被洗劫一空。清国制或者外国制的艺术品有的被带走,有的体积太大无法搬走的就把他们砸毁掉。还有装饰用的墙格、屏风、玉饰、瓷器、钟表、窗帘和家具,没有那件东西能够逃过劫难。数不清的衣橱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服装、外套,每件都用华贵的丝绸和金线刺绣着大清皇室特有的龙纹,另外还有筒靴、头饰、扇子等等。事实上房子里到处都是这些东西。储藏室里装满了成匹成匹的上等丝绸,一捆一捆摆放着。这些丝绸在广州光买一匹就得花20-30美元,粗略估算,这些房间里的丝绸肯定有七八万匹之多。它们被扔在地上随意践踏。以至于地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人们拿着它彼此投来投去,所有人都尽其所能拿走了他们所看重的丝绸。这些丝绸装了很多车,捆绑这些车辆用的不是绳子而是丝绸。整个法军军营都被丝绸堆满了,法国人用它们来做营帐、床铺、被单等。
昨天下午,一群法国人拿着棍子又到各个房间去搜寻了一遍,打碎了剩下的每一件东西——镜子、屏风、面板等等。据说这是为了给他们的同胞——也就是被释放的战俘报仇,因为这些战俘受到了对方的残暴对待。联军宪兵队守卫着一座装着巨量金块和银锭的宝库,这些财宝由英国人和法国人瓜分了。被毁坏的财产总价值估计能够达到联军要求赔偿金额的大部分。在圆明园的一间贵宾接待室厅,人们发现额尔金阁下签署的《天津条约》的英文版和汉文版。它被人扔在地上,躺在一片被打碎的物品中间,直到那份英文版条约吸引住了发现它的人的目光。
我们进入圆明园的时间比较迟,当我们随着额尔金勋爵和H?格兰特阁下的、R?纳皮尔阁下以及他们的各自的工作组向圆明园进发时,发现法国人已经在圆明园舒适地扎下了营帐。我们其实是踏着法国人抢掠后的一片狼藉走进那些已经被抢掠一空的房间,大量最贵重的物品已经被拿走,留给我们英国人的尽是一些笨重的不怎么值钱的东西,或至少是他们无法搬动的东西。怎样形容都无法道出这座御花园辉煌、绚丽和壮美。它的入口处或接待厅都铺砌着大理石,并且用最华贵的格调漆成了美丽的金色、天蓝色和绯红色。
那些华丽的房间的大门洞开着到处都是被打碎的镜子、瓷器的碎片一些无法搬走的硬木雕龙几塌上堆满了书籍、字画和绸缎。我和W?威尔逊少尉踏着月色打着火把在一座不起眼的东厢房里发现了一座秘密仓库,显然这是皇帝夏宫中被长期或略了的瓷器仓库里面满是灰尘和蛛网。成箱来自中国瓷都景德镇造的瓷器堆在库房中。在火光照耀下那些瓷器宝光璀璨,夺人眼眸。我欣喜若狂,心想这等宝物应当属于我大英帝国的女王陛下,匆匆将它放回。这时威尔逊少尉也在贪婪地撕扯着丝绸来包扎他所发现的宝物。我们各自将那些锦盒盛装的精美瓷器用柔软的绸缎仔细包扎打成包,各自找了一根木棍,像是两个小偷或者干脆就是明火执仗的强盗,将自己匆匆隐藏在夜色里。一只小小的日本狗在黑暗中狂吠着向我们扑来,这畜生突然从黑暗中突如其来的袭击,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威尔逊飞起一脚将那只小东西踢走,小东西哀叫着消失在夜幕中,这是中国皇帝嫔妃们留下宠物,有点像是查尔斯王子的西班牙猎犬,小狗烦乱地奔跑着哀叫着有点像它的主子那样离开首都去了热河的行宫。威妥玛先生正在指挥人把一些珍贵的文献和典籍保护起来,我想,他这样做是为了大英图书馆。我们今后所到之处也要注意收集中国的典籍和文献,剑桥出身的威妥玛先生是有远见的,这些都是无价之宝。我们接到了额尔金勋爵的命令,开始放火焚烧中国皇帝所拥有的这座壮丽的夏宫。
过去人们都说是戈登焚烧了圆明园。其实当年戈登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上尉,充其量也只是英法联军这伙强盗团队里的相当于工兵连长一级的工兵小队长而已,他只是由约翰?米启尔将军指挥的放火焚烧圆明园的行动队成员之一。额尔金司令是标准的英国绅士,作为上等人的贵族当然是不屑于亲手去干那种杀人放火之下流勾当的。此人还具有十分高雅的音乐天赋,是出色的大提琴手。
戈登的这段回忆还透露出许多信息,比如大英图书馆中文馆一些中国的珍贵典籍有不少来自中国宫廷,这些就是当年威妥玛参加英法联军作为英军司令额尔金的顾问,从圆明园掠夺走的。
后来的戈登作为英国洋枪队的统领协助曾国藩、李鸿章打败太平天国攻入南京就效仿威妥玛封存了太平天国的许多典籍运回了英国,这批文物现在就在大英帝国图书馆的中国馆存放,比中国所藏的太平天国史料还要丰富。中国馆馆长吴玉芳女士是剑桥大学毕业的汉学家能够讲一口流利的中文,她曾经和来访的中国出版界人士提到过戈登将军的名字,提到过太平天国的典籍是馆中的珍藏,有的还是孤本。至于威妥玛从圆明园劫去的典籍就更显得珍贵,有许多都是宋版、元版书及大量满文图书。不过这个威妥玛也不简单,他是英国外交家、汉学家,也是剑桥大学的高材生,曾参加英国陆军卷入鸦片战争,任上海副领事,作为英国全权代表额尔金的翻译,这个家伙参加过对华《中英北京条约》《中英天津条约》的谈判,并首创汉字罗马拼音法,就是最早的汉语拼音。
南京夫子庙的瞻园,曾经是太平天国东王府,现在是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也收藏有相当的天平天国史料,史料中当年李鸿章淮军中英国常胜军的司令戈登的影子经常出没其间。
使人们仿佛看到一个半世纪前那个凉爽金秋季节成片的宫阙和名贵花木被戈登上尉所放的那把大火所吞噬,火光映照着假山和湖泊,在金碧辉煌的夏宫前,那位留着连鬓爵士胡子的英国将军额尔金,气定神闲地搬上一把雕花龙椅坐在西洋楼的大水法前,熟练地操持着大提琴,悠然地拉着大提琴,沉浸在优美的音乐声中,仔细聆听那优美动人的曲调竟是《天佑女王》。
不远处戈登上尉们正在四处纵火焚烧这座原来属于中国皇帝的美丽园林。后来这支使人闻之热血沸腾的曲调又反复在北美、南美、东亚和南非、北非、东非反复被奏响,那时的大不列颠联合王国旗帜几乎飘扬在世界各个角落,因此才有“日不落”帝国的称号。
(待续)
陆幸生:《独立作家》专栏作家。一九五三年生,江苏海门人。出版有长篇小说《银色诱惑》《银豹花园》(获第五届金陵文学奖)《银狐之劫》《扫黄打非风云录》《村官》《兵团梦引》《军旅画魂》,纪实文学集《画册迷案》,文集《书海波澜》,随笔集《拒绝诱惑》《秋风沉醉的夜晚》、《笔底明珠终璀璨》诗集《剑胆琴心》《松风梅影》《岁月远去》等。
主编:谭越森
本期编辑:牧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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