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喀土穆 >> 喀土穆经济 >> 感染寄宿扩散埃博拉最早肆虐时的
年7月6日,苏丹南部埃尔贡山西北五百英里,中部非洲热带雨林的指状边缘处,一个以后将被埃博拉猎人牢牢记住的男人进入休克状态,死时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流淌鲜血。大家提到他的时候只用他的姓名缩写:YuG
YuG先生是这次未知病毒爆发中的指示病例,也就是第一起确诊的病例。
YuG先生是恩扎拉(Nzara)镇上一家棉花加工厂的仓库管理员。恩扎拉的人口近年来内增长迅速,这个小镇也经历了全球赤道地区共通的人口爆发。苏丹南部这个地区的居民是赞德人(Zande),他们是一个大部落。恩扎拉镇周围是肥沃的种植园,种着柚木、果树和棉花。人们很贫穷,但努力工作,供养大家庭,恪守部落传统。
YuG先生靠薪水吃饭。加工厂里面有个堆满布匹的房间,他的办公桌就在那儿。蝙蝠栖息在离办公桌不远的天花板上。谁也没法证明那些蝙蝠有没有携带埃博拉病毒。病毒也许是通过某种未知途径进入加工厂的,比方说困在棉絮里的昆虫,又比方说加工厂里的老鼠。甚至有可能病毒和加工厂根本没关系,YuG先生是在其他什么地方感染的。医院,最后死在自家院子里的一张吊床上。
家里人给他举办了赞德人的传统葬礼,把尸体抬到象草丛的一片空地里,放在堆起来的石块底下。许多欧美医生拜访过他的坟墓,他们想亲自看一眼这个地方,思考它的含义,向苏丹埃博拉的指示病例聊表敬意。
年9月4日,利比里亚的蒙罗维亚
世界卫生组织的工作人员在一名疑似埃博拉患者死亡后喷洒消毒的化学物质
他的病情开始自我复制。他死后没几天,他办公室的另外两名职员也突然出血和休克,死时从全身的所有孔窍淌出鲜血。其中一名死者喜欢交际,姓名缩写P.G.。他和安静的YuG先生不同,社交圈很宽,有好几个情人。他在镇上广泛传播这种病毒。病毒很容易就完成了人际传播,显然是通过身体接触和性行为传播的。它蔓延得非常迅速,很容易就能在一个人身上扎根。它在苏丹爆发时,经历了多达十六代的传染,同时杀死了许多宿主。尽管这个结果并不符合病毒的最大利益,但假如一种病毒的传染能力足够强,能够足够迅速地从一名宿主传播到另一名身上,那么前一名宿主的命运也就无所谓了,因为病毒可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自我增殖,直到杀死宿主群体的大量人口为止。苏丹埃博拉的绝大多数致命病例都可以沿着传染链条追溯回那位安静的YuG先生。这个高危毒株从他身上辐射出来,几乎摧毁了苏丹南部的全部人口。这个毒株犹如野火,从恩扎拉镇出来一路向东来到马里迪镇(Maridi),医院。
病医院,在患者之中肆虐,医院向外,像链状闪电似的打穿患者的家庭。医护人员给患者注射时显然没有给针头消毒,病毒通过医院,随后扑向医护人员。高致病性、高致命性且无药可救的病毒有个特征,那就是它会迅速传入医护人员群体内。在某些案例中,医疗体系还可能进一步激发爆发的强度,就好比放大镜将阳光聚集在一堆易燃物上。
医院变成了停尸房。它在病床之间传播,杀死左右并排的患者,医生注意到发狂、精神错乱、人格解体、类似僵尸的行为。有些垂死者脱光衣物,医院,赤裸裸地浑身淌血,徘徊于马里迪镇的街道上,寻找自己的住处,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毫无疑问,埃博拉病毒损伤了大脑,导致智力衰退。不过另一方面,你很难分清脑损伤和恐惧效应。医院里,看着人们在病床上化作血水,你也会想逃出去,假如你在流血,吓得心惊胆战,只怕也会脱掉衣服,而人们肯定会认为你发疯了。
苏丹毒株比马尔堡病毒致命一倍,致死率是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感染者有一半会迅速死去。这和中世纪黑死病的致死率可以相提并论。假如苏丹埃博拉病毒扩散到非洲中部,几周内就会到达喀土穆,再过几周将攻破开罗,紧接着抵达雅典、纽约、巴黎、伦敦、新加坡——它有可能传遍全世界的每个角落。但这种事终究没有发生,苏丹的危机很快结束,全世界绝大多数人毫不知情。苏丹发生的事情相当于秘密引爆了一颗原子弹。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人类离一次重大生物灾难有多近。
出于尚不清楚的某些原因,爆发渐渐平息,病毒随之消失。医院是这场灾难的震中。医院的时候,侥幸逃生的医护人员惊慌失措,逃进树林。这很可能是最明智的举措,也是能够想象的最佳结果,因为这么做停止了污染针头的使用,医院,有助于打断传染的链条。
年2月开始,西非爆发大规模埃博拉病毒疫情
在塞拉利昂,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为感染埃博拉病毒而过世的人挖掘很多坟墓
苏丹埃博拉病毒的消失还有一个可能的原因。它的致命性太高了。杀人的速度太快,没有留下足够的时间,让患者在死前去传染其他人。另外一点,这种病毒无法通过空气传播。它的感染能力不够强,无法引发全面规模的灾难。它靠血液传播,但流血的患者在死前接触不了太多人,因为病毒没有太多机会被传给新宿主。假如病人能通过咳嗽让病毒进入空气……那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总而言之,苏丹埃博拉病毒在非洲中部杀死了几百人,势头就像火焰吞噬一堆干草,火焰最后从中央熄灭,留下一团灰烬;它不像艾滋病,艾滋病在全世界闷烧,仿佛煤矿里的大火,永远不可能被扑灭。埃博拉病毒的苏丹化身退回了丛林深处,毫无疑问直到今天还在那里存活,它在某种未知宿主身上循环复制,能够改变自己的形状,能够突变成另一种新病毒,伺机以新的形态进入人类这个物种。
苏丹危机爆发两个月后,时间来到了年9月初,一种更加致命的丝状病毒出现在向西五百英里扎伊尔北部的邦巴区,那儿的热带雨林里分布着村庄,埃博拉河为人们提供水源。扎伊尔埃博拉毒株比苏丹埃博拉还要致命近一倍。似乎有某种对人类怀着深仇大恨的力量,出于某些我们无法理解的意图创造了这个怪物,让它无声无息地涌现世间。直到今天,科学家还没能确证扎伊尔埃博拉的第一起人类感染病例。
大概在九月的头几天,居住在埃博拉河南岸某处的某个无名氏触碰了什么带血的东西。或许是猴子肉——这个地区的居民捕猎猴子为食物;或许是另外某种动物,比方说大象或蝙蝠。也可能这个人摸了一只被碾死的昆虫,或者一只蜘蛛咬了他/她。无论病毒的原始宿主是什么,肯定是在雨林的血液间接触让它进入了人类世界。人类世界的大门多半就是这个无名氏手上的一道小伤口。
病毒在扬布库(Yambuku)医院浮出水面。扬布库教区还开设有儿童学校。八月底,一名老师和几个朋友去扎伊尔北部度假。最后,他们终于来到埃博拉河畔,搭渡轮过河后继续向北。来到乌邦贵河(Obangui)附近,他们在路边市场停下,那位老师买了些新鲜羚羊肉。他的一个朋友买了只刚宰杀的猴子,放在路虎的后车厢里。他们开着路虎一路颠簸,几个人里谁都有可能摸到死猴子或羚羊肉。
他们掉头返回,老师到家后,妻子炖了羚羊肉,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吃了些。第二天早晨,他感觉不舒服,所以在上班前去了趟教医院,请护士给他打针。
每天清晨,医院的修女都会把五支注射器摆在桌上,一整天就用这些注射器给患者打针。她们每天用五个针头给门诊和妇产科数以百计的患者注射药物。修女和医护人员偶尔在一次注射后用一盆热水洗掉针头上的血液,但大多数时候不清洗就直接给下一个人注射了,针头从一条胳膊到另一条胳膊转移,混合了越来越多人的血液。埃博拉病毒的传染性很强,血液里的五到十个病毒粒子就足以在下一个宿主身上引发极度增殖,因此这种行为给病原体传播创造了绝佳的条件。
老师接受注射后没几天,扎伊尔埃博拉病毒就发作了。他是扎伊尔埃博拉已知的第一起病例,医院里通过脏针头染上病毒的,所以在他之前看病的某个人或许也感染了病毒,修女给他注射用的针头后来用在了老师身上。这个无名氏多半就站在老师前面排队等待打针。正是这个人引发了扎伊尔的埃博拉爆发。和苏丹那次一样,这种从理论上说有可能传遍全世界的生命体,它的涌现完全起始于一名感染者。
医院周围的五十五个村落爆发。首先杀死了接受注射的那些人,然后在家庭内传遍,杀死家庭成员——尤其是女性,在非洲为葬礼包裹死者的是女人。病毒扫荡了医院的护理人员,杀死绝大多数护士,然后扑向比利时修女们。第一个发作埃博拉的修女是一名助产士,她接生了一个死婴。母亲因为埃博拉而奄奄一息,将病毒传给了尚未出生的孩子。胎儿显然在子宫内崩溃并流血至死,因此母亲自然流产,接生死胎的修女在操作时双手沾上了鲜血。母亲和胎儿的血液都有极强的传染性,修女的皮肤上肯定有小破口或伤口。五天后,她死于爆发性感染。
扎伊尔埃博拉病毒袭击人体内除骨骼肌和骨骼之外的所有器官和组织。这是一种完美的寄生生物,因为它几乎将整个人体变成了饱含病毒粒子的黏液。构成埃博拉病毒粒子的七种神秘蛋白质就像不知疲倦的机器、分子尺寸的鲨鱼,吞噬人类的身体,供病毒自我复制。血液中出现细小的凝块,血液越来越黏稠,流得越来越慢,凝块附着在血管壁上。这就是所谓的“铺壁”(pavementing),因为凝块会像瓷砖似的拼接在一起。瓷砖越铺越厚,继续产生更多的凝块,凝块随着血液流进毛细血管,堵塞血流,切断人体各个部位的供血,导致大脑、肝脏、肾脏、肺部、大小肠、睾丸、乳腺组织(无论男女)和全身皮肤出现坏死点。
感染扎伊尔埃博拉病毒的猴子出现的出血表现
皮肤上出现名为“瘀点”(petechiae)的红色斑点,那实际上是皮下出血。埃博拉病毒攻击结缔组织尤其凶狠;它在胶原内增殖,胶原是维系器官的结缔组织的主要构成蛋白质,而埃博拉那七种蛋白质能够吞噬支撑人体的蛋白质。就这样,人类体内的胶原变成稀泥,皮肤从底层开始坏死和液化。皮肤上会冒出无数白色小水疱,和名为“斑丘疹”的红色皮疹混在一起。这种皮疹看上去像是木薯布丁。皮肤上会自发出现裂口,裂口涌出血液。皮肤上的红斑会增长、扩散和合并,变成自发产生的大块瘀伤,皮肤变得柔软和脆弱,稍微有点压力就会破裂。你的口腔会出血,牙龈会出血,连唾液腺都会出血——身体的每一个孔窍,无论多么细小,都会开始出血。
舌头表面变得鲜红,随后腐烂剥落,死肉被吞下去或吐出来。据说失去舌头表皮的疼痛超乎想象。舌头的皮肤会在黑色呕吐物涌出时被撕掉。喉咙底部和气管外壁也会腐烂脱落,坏死组织顺着气管滑入肺部,或者随着痰液被咳出来。心脏内会出血,心肌变软,出血流入心室;心脏每一次跳动,血液都会被挤出心肌,涌入胸腔。坏死的血液细胞堵塞大脑,这是所谓的脑内血球沉积。埃博拉会攻击眼球内壁,血液会充满眼球,你也许会丧失视力。眼睑淌出血滴,你也许会流下血泪。血液从眼睛顺着面颊流淌,而且无法凝结。
你会半身中风,一侧身体瘫痪,这在埃博拉病例中永远是致命打击。哪怕凝血在渐渐充满你的内脏器官,流出身体的血液却无法凝结,情形就像是从凝乳里挤出的液体。血液内的凝血因子已被消耗一空。你把流动的埃博拉血液放进试管观察,会发现血液本身已被摧毁。红细胞破损死亡。血液像是在电动搅拌器里打过似的。
埃博拉病毒电镜照片
埃博拉在宿主还活着的时候就能杀死大量组织。它能造成斑状坏死,逐渐扩散到所有内脏器官内。肝脏膨胀变黄,开始液化,最后崩裂。裂口贯穿整个肝脏,深入其内部,肝脏彻底坏死和腐烂。凝血和死细胞堵塞肾脏,肾脏停止工作。肾脏衰竭之后,尿液毒素进入血液。脾脏变成一整个棒球大小的坚硬血凝块。血液会充满肠子。肠壁组织死亡后脱落进入肠内,与大量血液一同排出。对男人来说,睾丸会肿胀,变成青紫色,精液会充满埃博拉病毒,乳头会流血。对女人来说,阴唇会变成青紫色,向外突出,阴道会严重出血。病毒对孕妇来说是个灾难:胎儿会自然流产,通常会被病毒感染,生下来就眼球通红,鼻孔流血。
埃博拉比马尔堡病毒更加彻底地摧毁大脑,埃博拉患者在临终时往往会进入癫痫般的痉挛:犹如大发作型癫痫——整个身体抽搐震颤,双臂和双腿胡乱踢打,流血的眼睛翻白眼。震颤和抽搐会让血液飞溅。癫痫溅血很可能也是埃博拉的求生策略:通过污染创造传播机会——在患者濒死时引发全身抽搐,将血液洒得到处都是,给病毒传播给下一个宿主的机会。
年12月,美国一家研究机构展示显微镜下的埃博拉病毒
病毒采自年西非埃博拉爆发时马里的一名感染者
世界卫生组织年12月23日宣布,由加拿大公共卫生局研发的疫苗可实现高效防护埃博拉病毒。
报告称,研究人员首先选取了18岁以上的成年人开展试验,这些人都不是孕妇、哺乳期妇女或重病患者。人立即接受了疫苗接种,人则推迟了21天接种疫苗。结果显示,立即接种疫苗的人都得到了有效防护,没有患上埃博拉出血热。但在推迟21天接种疫苗的人中,则有16人患上埃博拉出血热。
上述试验结果证实有效性后,研究人员将接种范围扩大至6岁以上的儿童,共有人立即接种了疫苗,其中包括名儿童。结果显示,他们也得到了有效防护,没有患上埃博拉出血热。
在接种疫苗的人中,约一半的人出现了头痛、疲劳和肌肉酸痛等轻微的不良反应,个别人不良反应较重,但他们的身体都在数天内恢复了,并没有产生长期影响。在一直没有接种疫苗的人中,共有7人患上了埃博拉出血热。
研究报告的作者、世卫组织助理总干事玛丽-波勒·基尼说,尽管这项成果来得有点晚,许多人已经在西非埃博拉疫情中失去生命,但这至少能保证下一次埃博拉疫情来袭时,人们不会束手无策。
本文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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