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日报客户端记者陈昌云本报通讯员周双雄

“技术大拿”以丰富经验破“难度叠加”

有关香炉山2标所遇到的这段恶劣地质情况，有资料如此描述：

香炉山隧洞全长62.公里，最大埋深米，埋深逾米的洞段占隧洞总长的67.40%，属典型的“深埋长隧洞”，这里的岩层属于灰岩、泥质灰岩、白云质灰岩。

香炉山隧洞软岩地层7.34公里，占隧洞总长的11.7%，断裂及影响带达5.77公里，占隧洞总长的9.22%。

软岩具有强度低，变形模量小，遇水易软化，失水易崩解及流变的特点，软岩塑性大，变形对隧洞的开掘产生严重不利影响。

此外，香炉山隧洞位于中甸—丽江—大理地震活动带内，活动断裂发育，地震构造复杂，强震幅度较高，隧洞区褶皱断裂发育，隧洞穿越规模较大断裂12条。

很不幸，2标所承担的主洞长度占整条隧洞的37%，最大埋深米也在这一段，这就意味着，2标所承担的22.9公里主洞就是上述整个香炉山隧洞62.公里中的关键咽喉部位，而2标目前所必须开凿的四条斜井支洞以及下一步要开凿的主洞，全部或“恰巧”位于这些很负面的地质带上，软岩、泥质灰岩、地震断裂带、最大埋深、富含地下水等等开凿隧洞的不利因素全部集中在此。

2标与香炉山所以是“鏖战”，不妨顺着四条斜井支洞3、3-1、4、5号的序号，逐一来做一个简略的回顾，回顾之前，有必要记住2标经理王博转述的来自山东大学李树才院士的一句话：“目前没有任何一种工艺和材料，可以满足在碎粉岩灌浆。”

按照十四局土木工程事业部制定的“斜井支洞包保责任制”，3号斜井支洞的“洞长”是2标生产副经理钱宝聪，在2标目前18位的风云人物中，钱宝聪是颇有故事者之一。

“我是年10月21日从另一个输水线路工地调来的，”钱宝聪对自己加入“香炉山战队”的具体日子记得十分清晰，“当时，正是3号斜井和3-1号斜井最艰难的时候，两个洞子都遇到软岩，每天的进尺可以忽略不计，从局公司到我们项目部，大家都愁眉不展。”

查3号斜井支洞的“塌方台账”，从年9月27日X3K0—96.5桩号出现塌方后，在不同的桩号连续在10月4日、11月14日出现塌方，并形成塌腔…

这对钱宝聪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就是说，他来得既不是时候，又是时候——“不是时候”是说，来得不巧，遇到艰难的地质结构——“又是时候”是说，像他这样经验丰富、技术精湛的“大拿”，没有糟糕的地质结构，也不能体现他们的存在价值。

钱宝聪施工经验极为丰富，又善于总结提炼既往工艺，就任3号斜井支洞“洞长”后，他天天进洞踏勘，针对软岩想辙，“我刚来的时候，3号斜井才打进去米，3-1号斜井才进了98米，3-1号洞子最难打。两个洞子都是斜井加上突泥涌水，再加上炭质泥岩共同构成了‘拦路虎’，这种软岩的特点是，你不动它没事，你一动它，它就变形，挖一点变形一点，遇水就垮塌。”

当时遇到这段特殊岩层令人头疼，但根据地质剖面图，这段“烂路”也就两三百米，于是局公司决定不计经济成本、设备和人力资源的投入，一定要闯过这个难关。

“当时最难的是支护，”钱宝聪说，“这是隧洞作业第一道工序开挖后紧接着的第二道工序，遇到这种恶劣岩层，如果不能及时支护，不仅后面的所有工序全部停摆，而且前面的开挖也因变形垮塌而付诸东流，我开始琢磨到底要用什么方式才能通过支护把岩层稳固下来。”

“当时打钻容易，但钻杆很难抽出，好不容易抽出来了，才打的眼因软岩变形马上就没了，我仔细观察琢磨后，发现原有的钢筋锚杆支护方式行不通，必须改为用钢管作为锚管来用，在钢管上凿孔以利于水泥浆外溢，将锚管打进去以后，迅速往锚管喷浆，以此固结岩层。”

此外，钱宝聪根据现场情况，还提出了增加锚管的数量，“每一榀拱架锁脚用的锚管由16根增加到20根。”

这样，在钢筋锚杆变锚管、16根锚管增加到20根这两个小改革之后，最艰难的软岩就被锁住了。

“用锚管，为紧接的衬砌赢得了大约20天的时间，在这个时间段内，从开挖到衬砌，隧洞软岩变形因为锚管的固定作用，被控制在可控范围内，”钱宝聪总结道，“3号斜井在一个多月前就打到主洞了，现在分别向主洞的上下游推进，到7月8号，主洞上下游分别开凿了约5米和12米，现在3-1号斜井也快打到主洞了，这两个斜井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困难解决了，成本也增加了，”回溯3号斜井和3-1号斜井既往开凿的艰难时光，钱宝聪依旧感喟歔欷，“变锚杆为锚管，是我的小改小革，这个工艺改良的前提建立在前几年我在十四局中标的山西中部引黄工程隧洞施工的经验上，但更重要的是，是局公司资源倾斜、大力支持我们的结果，因为隧洞支护从锚杆变锚管，施工难度降低的同时，成本费用增加了，仅仅是管子替代钢筋，每根管子就比原来使用的钢筋多多元，还不算与之相关的加工等其他直接、间接的派生费用。”

但正是局公司的资源倾斜性支持以及有了钱宝聪的这项“小改良”，3号和3-1号斜井支洞才得以成功穿过那两三百米的软岩瓶颈，使工程顺利推进。

实际上，在讲述3号斜井支洞所以成功挺过软岩变形那段艰难过程时，钱宝聪在他的技术改良之外，也坦诚地描述了系统性配合的重要性，“围绕这两个洞子，实际上是有多人在干，只不过他们用他们的方式，比如灌浆队、拌合站、水电队、金属加工厂的职工，他们当然不会直接进洞子工作，但洞子里的各项工作，都有他们的贡献，后来3号和3-1号两个洞子干得很顺，不仅仅是在洞子里的人有贡献。”

3-1号斜井支洞密迩3号斜井支洞，两洞的洞口直线距离充其量两百米，所以，两条支洞的地质状况高度雷同，3-1号斜井支洞的“洞长”之一是2标另一位生产副经理刘政。

“3-1号斜井支洞是年5月2日进洞的，一凿开表土就遇到难度，进尺不快，一直挖到年底，近7个月时间，才进去了多米，而到了年7月因软岩大变形，支护的拱架也受压变形，被迫停工时，我们总共耗时大约15个月，才打进去多米，年7月一个月，总共才有进尺3.5米。”

这个7月份，还诞生了一个也是“创纪录”的数字，刘政不怕露丑，把它说出来了：

“去年整个7月，一共31天，进尺才有3米5，平均每天开挖11公分多一点，对拥有‘高原地下铁军’美誉的十四局来说，这点进尺，令人大跌眼镜。”

马红钧提供的一个说法是，“遇到烂岩，一天的进尺最多50公分，最慢的一个月就11米，这还是正常的开挖，遇到处理因软岩变形的洞子，一个月1米的进尺都不到。”

技术部部长张楚也提供了一个说法，“去年8月，5号支洞就开始不正常，到11月13日大涌水，3个月总共挖了19米，平均一个月6米多一点点。”

工作31年来，曾经两度担任过项目经理的陈杰，于年8月来到2标，具体负责5号斜井支洞的超前支护开挖，“目前在灌浆固结围岩。”

年就参加工作的陈杰工作31年来先后干过20多个工程项目，对年11月以来4、5号斜井支洞遇到的艰难，他认为导致裹足不前的原因就两个：“一个是围岩破碎，一个是地下水位高出掌子面多米，等于顶着一大盆水施工。”

陈杰善于学习借鉴“他山之石”，他到2标时，4号支洞正好开始涌水，接下来加上5号支洞，先后大涌水，“我说不能按常规打这两条顶着一盆水的斜井，要按海底隧道模式开挖。”

陈杰认为，“4、5号支洞应该是灌浆灌完了，超前支护必须合规，才能开挖，然后二衬要紧跟着走，步步为营，此外，超前支护好了，还要留足安全距离，比如，超前支护10米，开挖最多5米，留5米的安全距离。”

“海底隧道”开掘模式也好，“留足安全距离”的模式也好，是陈杰善于学习，善于从滇池草海隧道开掘成功这块“他山之石”获得启发的结果。

据资料，昆明草海隧道主线全长米，其中水域下有0米，草海隧道位于滇池湖床之下，滇池的泥炭土厚，力学性能差，含水量大，稳定性能差，因此修建隧道难度特别大。

显然，陈杰从这里敏锐地看到了4、5号支洞地质情况与草海地质情况的某种相似性。

他说，“2年底，昆明的草海隧道正在施工，施工单位是中铁的一家企业，我当时在干屏边的云洞水库工程，得知他们在滇池草海下进行洞挖，心想头顶着一大盆水怎么打洞子，于是利用回昆明的机会和在中铁有朋友，专门去观摩学习，看他们如何进行超前支护，看他们的灌浆工艺，给我的最大启发是，在这种地质结构打洞子，一定要做好超前支护，留够安全距离。”

“筑室道谋”谱新篇：系统论视野中的靓丽“跨界”

中国古代建筑工程施工方面，有一个在文化角度比较负面的概念，这就是“筑室道谋”。

“筑室道谋”语出《诗经·小雅·小旻》：“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溃”是“达到”的意思，东汉硕儒郑玄解释这句话说：“如当路筑室，得人而与之谋所为，路人之意不同，故不得遂成也。”

意思是：一个人要盖房子，不知道怎么盖，就在路边请教来往过路人，路人观点不一致，所以最后房子也盖不起来。

然而，但随时代的变迁，这个典故目今已经不再是贬义了。

如果从系统论的角度审视，“筑室道谋”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科学性，因为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思惟、经验、认知、专业都有局限性，需要不同领域、不同专业乃至不同行业的思惟、经验、专业、技术相互交融乃至碰撞，惟其如此，当香炉山四条斜井支洞先后遭遇瓶颈后，2标领路人纷纷突破思惟限囿，到水利以外的行业、系统去寻找思路和解决办法，亦即引入水利之外的人才、思惟、技术、设备等为水利工程建设服务。

2标领导层广泛听取来自各方和各级的意见和建议，“跨界”寻求新材料、新设备、新工艺，马红钧告诉本报记者，“我们请院士来看，院士来了好几拨，还跨行业请煤炭、铁路、葛洲坝工程公司、武警水电的这方面顶级的专家来会诊，我接待过的各类专家不低于个批次，还专门请山东大学李树才院士团队来做咨询参与治理。”

借鉴采煤业搪瓷溜槽输送混凝土以解决斜井支洞空域狭小运输有限，就是其中的一个典范性的成功“跨界”。

“有个情况需要特别说明，我们的进尺是规范进尺，就是按照施工规范的要求，基本是是开挖后，支护、二衬、底板全套同时推进，把施工规范要求的动作全部完成，再往前走，不是单纯的掘进进尺，也就是通俗比喻所说的‘裸奔’，”刘政说，“原因首先在于，我们十四局打洞子从来都是这个做派，从不单项冒进，其次，3-1号斜井支洞的实际情况也不允许‘裸奔’，客观上你想‘奔’也‘奔’不成——你若敢‘裸奔’，洞子立马变形坍塌，咋‘奔’？”

他说，“这样一来，我们的进尺每进一米，都需要钢筋、锚管、拱架、混凝土等相关物料同步进洞，而开掘的渣土要及时运出，前面说了，我们就两条绞车轨道，一条用于物料进入和矿渣输出，一条专门运送职工和业主、设计、监理以及其他相关人员的进出，再加上绞车钢绳的粗细都按不同用途设定，人车绝对不用于矿车的运输范畴，这个时候，运输紧张就是一个前述四个不利因素叠加而派生的新问题。”

反复考察研判后，刘政、钱宝聪、杨海平决定借鉴煤矿选煤所用搪瓷溜槽“为我所用”，刘政说，“所谓溜槽的工作原理通常就是，从高处向低处运物料的槽，内面光滑，物料能借地心引力自动溜下，我们的斜井如此陡峻，在斜井用溜槽向作业面输送施工混凝土应该没问题。”

当然，技术借鉴不是照搬照抄，刘政、钱宝聪、杨海平根据自己的实际，对选煤溜槽作了一些优化，以使溜槽产生斜井输送混凝土的功能，“我们把原来凵形槽改为U形，消除输送槽横切面的90度直角，使它更有利于滑动，还把溜槽内侧，搪上一层瓷，利用瓷的光滑性和耐磨性，使之更加滑溜，减小摩擦系数，以有利于混凝土在溜槽的下滑。”

这条搪瓷溜槽用于输送用量极大的混凝土，相当于新增一条运输线路，对工程进度的推进作用非常。

同时，根据斜井掌子面净断面尺寸（宽×高）为8米×6.5米的较为充裕的空间，增加了一台挖掘机。

刘政认为，增加了一台挖掘机意义非常，“第一，它与先前的挖机互为备用，第二，提高了开掘效率。因为洞子岩层太松软，不能爆破作业，只能用挖机一点一点小小心心地抠，在空间足够的情况下，两台挖机的效率自然高，再说了，挖取岩土以及装载岩土到矿车，都靠挖机，仅靠一台挖机工作，它若出现大故障，极难拽出斜井到地面维修，势必造成进度的迟滞，所以必须有备用的。”

“增加了一台挖机，弟兄们乐观，认为挖掘和装载效率提高了30-40%，我保守一点，认为至少提高了20%。”

溯源增加一台挖掘机的思路，又来自于2标领导对机遇的敏感把握和即时捕捉。

王博告诉记者，“年7月14日，局公司专门为促进香炉山斜井支洞施工进尺有大的进步，召开誓师大会，在经济投入方面提出不惜代价，要竭力推进工程速度，我们趁机提出可研报告，要求增加一台挖机，公司领导二话不说，就批准了。”

这其中，钱宝聪发明的开挖后初期支护变“锚杆”为“锚管”的工艺进步也是导致6月进尺破百米的重要原因。

采用成套喷砼设备也是一种提高生产效能的好办法，刘政说，“在这套设备启用之初，习惯了传统作业方式的工人有抵触情绪，加之设备首次使用存在很多小问题，我带着当时还是部长的张宗龙连续跟班作业，解决了喷砼设备定位加固、起升操作、加装工作平台及运料车顺畅出料等问题，最终工人师傅们使用起来得心应手，人员劳动强度大大降低，作业时间从6小时减至4小时，班组人员从10人减至6人，既加快了施工速度，又取得不错的经济效益。”

这几项过硬措施实施后，再加上其他的多种措施集群发力，最艰难的7月过后，3-1号斜井进度日渐加快，“8月进尺达到50米，9月达到60米，10月达到65米，11月73米，12月72米，今年1月68.5米，2月过春节有所缓慢，达到58米，3月80米，4月76米，5月原本要达到90米，因为5月22日漾濞地震，遵令停工4天，达到82米，然后就是6月的.18米。”

“开凿香炉山隧洞遭遇了世界8大施工难题，具体来说，它囊括了深埋隧洞施工难、地下水环境处理难、破碎断层穿越难、软岩大变形应对难、应对高烈度地震防护难、岩爆危害处理难、有毒有害气体处理难、大直径全断面硬岩隧洞掘进机制造工艺难，”王博告诉记者，“据我了解，我们6月份3-1号斜井月进尺.18米的这个进度，是建立在在前面所讲的这些艰难前提下，严格按照规范施工的规范进尺，我的看法是，在香炉山这个空间，在这个时间，至少在国内，这.18米的进尺是创纪录的。”

龙腾虎跃：攀登香炉山巅峰的生动群体

从系统论的角度，“香炉山之战”是一个庞大的“总体战”，部门或者专业涉及整个项目部所有的方面，领导或人员涉及从马红钧、王博到每一个劳务工的所有人。

2标安全总监朱磊既是一位守土有责的管理者，也是一个急性子，记者采访他以后写了几个小稿子，囿于作品的表现范围和角度，没有齿及项目部的安全工作，朱磊于是发了一个信息提醒：“隧洞施工作为一个系统，安全是基本保障，没有安全，所有的一切都是零。”

朱磊想表达的是，一个工程项目，要顺利完成，获得社会和经济的“双重效益”，就是“安全、质量、进度”三者有序叠加的结果，若无“安全”作为前提和基础，后面的一切全部是零，更多的甚至是负数，“如果出现人员伤亡，如果还很严重，触犯了国家法律，责任人甚至要坐牢，同时如果还触碰了国家工程建设管理的红线，企业会因此上黑名单，以后工程项目招投标就甭想了，此外，还要承担伤亡人员的巨额赔偿，再次，机械设备有损失，工期耽误…反正一旦安全出事故，全是负效应和负效益，所有一切都是白搭。”

“安全方面，我们就盯5个方面：人、设备、材料、措施、环境，就是俗称的‘人、机、料、法、环’，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

年4月之前，朱磊在局公司土木事业部工作，任土木事业部安全环保部主任，他在这个岗位已经3年了，当然在此之前，朱磊干过水电站、牛栏江补水工程泵站等好几个项目，但他一直干安全环保工作，“以前在局机关工作，到处提问题，开处方，去年4月领导叫我来2标，才发现理想和现实差距很大。”

有句老话说得好：“家贫思孝子，国乱思良将。”局公司选择“老安全”朱磊到2标担任安全总监，其中一个用意很明显——香炉山4条斜井支洞施工已经很艰难了，安全方面绝对不能再出问题！惟其如此，给朱磊带来的压力也是情理之中的——“这等于提醒我，安全方面不能再给局公司、给土木事业部、给项目部添堵，哪怕就一点点小问题。”

所以，或者从安全环保的重要性上，朱磊所承担的压力不比2标其他按规定“一岗双责”的领导小，他的精神压力同样来自刘政所说的4个不利方面——斜井、长斜井、地下水过于丰富、围岩太差，“此外，我比他们还苦恼的是，这些问题所叠加而产生的安全隐患更大、更多，3号、3-1号、4号、5号目前一共四条斜井全部都有以上4个问题，数量的简单合计就是16个问题，不仅如此，凡是斜井应该具备的施工设施，比如输电线、排水管、风带、绞车等等，4个斜井洞子全有，而这些，叠加斜井陡峻的长坡度，危险性倍增。”

“我是2标的安全总监，安全方面如果出问题，按照岗位职责，在项目部领导层，第一位的直接责任人就是我！所以时常提心吊胆。”

令朱磊尤其提心吊胆的是四条斜井支洞中的总共8条绞车钢绳，由于又陡又长的坡度，加上送人、送料、出渣的高频率使用，朱磊最担心这些绞车出问题，“绞车一旦出问题，那事儿就大了去了，我最担心。”

“绞车钢绳我们是每天、每周、每月都要用不同的方式紧盯检查，每天是常规检查，就是为它加注润滑油，寻找是否有断丝，每周用技术手段寻找是否有断丝，每月做无损探伤，就是用仪器检查粗大的钢丝绳的内部是否有断丝，在安全维护绞车钢绳的理念上，我们是以日保周，以周保月，以月保季，以季保年，等于每一天都不松懈。”

安全生产“五字诀”——人机料法环——中，无论产生还是杜绝安全事故，“人”都是首位并且是决定性的，因此，朱磊和2标的领导一直十分重视这个要素。

在2标，绞车操作间有8个，每岗6人，一共48人操作，加上4名修理工，一共52人，每岗2人，上班8小时，每天24小时，每岗共有6人上班，“时间一长，操作熟练了，规律也基本掌握了，有绞车操作工提出，希望每岗两班制，一个班上12个小时，当然，他们的工资每人也可以增加一两千元，我坚决不同意，原因很简单也很重要——在长斜井、大陡坡前提下，这个岗位极端关键，不能疲劳操作，否则稍有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安全出事故，有两类，一种是自然灾害，这是不可抗力，比如地震导致塌方把人埋洞子里，这个不怪人，另一种是责任事故，这个要坚决避免，”韩德宽就此为朱磊背书，“假如朱磊同意绞车工上班时限增加4小时，项目部班子也会坚决否决他，相反，如果朱磊提出在一个班八小时基础上再酌情减去几小时，再增加几个人，我想项目部班子反而会同意他，我们不在乎多增加几个人，多付出一点工资，我们在乎的是绞车的绝对安全性，上千米的长斜井，这么陡峻的坡度，如果绞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这句话不是套话，是血淋淋的现实，这个责任谁都承担不了。”

也是基于安全生产抓住“人”这个要素的原因，即使最普通的外行人看上去很微小的“小问题”，朱磊也逮住不放，“比如戴安全帽，如果没系帽带子，或者不按规范系紧，我们和施工协作队伍有法律文书的约定，第一次发现，罚款这个工人所属队伍元，作为提醒，立即改正，再一次，加倍处罚，第三次，整个队伍退场赶走，这不是小题大做，防范安全事故，没有小事儿。”

当然，还是基于系统论的角度，安全生产的实现，同样是一个大系统的优化结果，它和测量、质量、技术、电力保障、物资采购、金属加工等等部门都密切联系，就此而言，没有单纯的安全，安全的保障是整个项目部各个专业部门共同配合并努力的结果。

采访2标测量队副队长金刚，也言及安全生产，这位今年33岁、有12年工龄的部门领导説了一句值得玩味的话：“安全第一，测量先行。”

听金刚讲述测量隧洞的工作，作为外行，记者曾突发奇想，问了一个内行人听起来很Low的问题：“如果两支队伍从一座山的两头同时打洞子，会不会发生错位的情况？意思就是，会不会大家不在同一轴线上对向开掘？本来是打一条洞子，最后变成了两条洞子？”

“弄不好，还真会，”金刚笑了，“以前听说曾经发生过这种今天看来很可笑的事，这就涉及我们测量的专业责任和专业水准了，听前辈说，曾经有个企业两支队伍相对打一条米的洞子，偏离轴线，结果等于打了两条洞子，事后大家开玩笑说，施工方给业主优惠，业主买一还获得送一，花了一份钱，得了两条洞子。”

“当然今天一般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但我说的是‘一般不会’，不等于绝对不会，如果我们测量不认真，不用心，也有可能再犯低级错误，”金刚说，“测量工作现在主要是提供工程量，具体就是监控超挖、欠挖，洞子有无变形，爆破有无偏离或者过度，每一排炮爆破后都要复核，在洞子转弯处尤其要仔细测量，就怕偏离轴线，弄不好就出现‘买一赠一’低级错误。”

“因为测量太专业，一般人不懂，其实搞工程，测量是第一个程序，某个工程一旦中标，测量就要率先进入，搞地形的复核，确定经度、纬度和高程，”曾经也干过测量的韩德宽介绍说，“测量要求心细，心不细每次都有可能出一点点误差，误差如果积累多了，最后对工程就会发生严重影响，此外，测量很苦，是全天候、全时段待命，比如隧洞一出现问题，哪怕夜里两三点你睡得很香，都得赶紧起来，带上仪器到现场工作。”

“在下井工作的群体中，我们测量职工可能是以不行方式上下斜井频次最高的人员，此外，是水电工和安环人员，”基于斜井测量的特殊性，测量工作的艰苦还体现在体力的消耗，测量队队长李强曾经背着20公斤重的仪器在3-1号斜井支洞走下去再走上来，“第二天膝盖很疼。”

在2标负责质量的副经理王胜龙看来，安全的内涵天然包含了质量，“由于导致安全事故的因素很多，我不能说有了质量就一定安全，但是，没有工程质量的保障，安全很可能成问题，这个说法是成立的。”

王胜龙对工程质量的认知着眼于“过程”，“只有过程价值得到保障，最后的质量才能有保障。”

王胜龙分管的质量部由质量一部、二部、竣工办和试验室四个部门组成，整个2标的工程验收、质量管理、原材料进场检测…举凡和工程质量、原材料质量有关的事，都归质量部管，“工程质量的好坏，某种角度说，是过程价值的大小、有无，对于质量管理，我强调过程管理，过程如果不抓好，一旦形成质量问题，那就形成了后果，就造成了经济和工期损失，就晚了，所以，在过程中，每道工序、材料、人员安排都要提前沟通，要和监理多沟通。”

“质量是系统性的大质量，”王胜龙说，“首先是过程价值得到保障，最后质量才有保障。”

同属质量部的周选强具体讲述了王胜龙说的对质量的“过程把控”，“一道工序完成了，首先是施工方自检，然后是生产部复检，接着是我们质量部终检，最后是报请监理方复核，如果质量出问题，要从物料到工序进行倒查，看是自然原因还是责任问题。”

施工先行，紧接着测量的，应该就是供电，因为，无法想象没有电，可以对隧洞进行施工，或者在隧洞里施工。

2标负责供电系统的副经理是田太平，田太平说到自己负责的工作，也强调了斜井的特色：“斜井不能停电，一停电，就淹水塌方。”

“当然了，”他马上又补充说，“电力供应是施工的前提，由于用电的普遍性和重要性，什么工程施工都得有电，只不过，斜井施工对电的依附程度更高。”

2标生产用电，正常情况下使用“系统电”，也就是地方供电系统送来的电力，但如果纯然依靠“系统电”显然是不可靠的，所以2标自己买了14台柴油发电机，为4、5号斜井支洞生产预备部署了6台，为3号和3-1号斜井支洞生产预备部署了8台，分别建了两个备用发电厂，“我们经理王博要求，如果地方系统因故停电，我们的发电厂必须在5分钟内完成两个动作，一个是迅速开动备用电厂发电，再一个是立即转换并网升压送到工作面。”

与平常动辄夸誉某人“主动请缨”的靓丽叙事不一样，田太平不是自己主动找王博要求“管电”的，恰恰相反，他不想干，可是推卸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年11月，我在一个抽水蓄能电站项目部工作，刚上了两天班，就被局公司时任副总经理范开平给叫到香炉山来。”

“到2标以后，”田太平回忆说，“要建备用电厂，王博和马红钧找我谈，要我承担这项工作，当时我工作20年了，知道备用电力对隧洞施工的重要性，也懂得压力有多大，我就对王博说，我恐怕干不了，马总（红钧）在一旁说，‘田太平，这个时候，你不能当逃兵。’两个领导下令了，我还说什么呢？”

田太平应承了这个艰巨任务后，首先做方案，几易其稿，然后请有关专家评审，方案通过以后，他又组织物资部采购设备，带人安装调试，达到预期目的，“用了3个月时间，到去年10月，两个备用电厂建成了，我们用了3.5分钟就实现了发电、并网、升压、供电四个动作，冬天测试用了4.5分钟，因为是柴油发电机，冬天气温低，要多花一点时间，就是说，如果地方系统供电因故停送，我们最长在4.5分钟内可以供电恢复生产。”

年5月，有一天，地方供电部门通知晚上12:30至次日凌晨4:30停电，2标的发电厂自动启动供电，到4:30地方系统恢复供电了，发电厂又自动停电并自动转换供电模式，“一切顺利正常，这次4小时的停电，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变相检验了我们自己发电系统的应变应急处理能力，一切都好。”

田太平的直接压力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由即将投入使用的TBM构成，另一个由风云变幻莫测的天气构成。

“下一步进入主洞，按照设计要求，有14.7公里我们要用TBM作业，这套TBM设备价值1.8亿元，如果因为供电不及时，隧洞抽排水不及时导致它被淹，那就全完了，所以，一旦TBM进了洞子作业，绝对不能断电。”

TBM是TunnelBoringMachine英文词组第一个字母的简称，汉译就是“全断面隧道掘进机”的意思，这是目前全球隧洞挖掘最先进的工程机械，但它庞大复杂精致的构造导致它有一个“阿喀琉斯之踵”，那就是它最怕水，“一旦因供电有问题，排水不畅，TBM被水淹了，1.8亿元就完了，即使能检修，这么庞大绵延的一部机械堵塞在洞子里，也得停工好几个月，无法想象直接、间接损失有多大，这是我下一步最焦虑的事。”

田太平每到雨季，内心世界总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我怕变天打雷，雷击会导致停电，一看到闪电，一听到雷声，我心里就本能地发毛，赶紧询问情况，同时赶紧赶赴现场察看，虽然我们的发电机组是自动转换自动接续发电供电，我还是不放心，即使正常发电了，我也要到现场盯着。”

价值1.8亿元的TBM和变化莫测的天气，给田太平带来直接压力，而在这过程中，还有两位关键的人则给田太平增加了不少间接的压力。

“上次开会，一位专家在会上说，对下一步进入主洞，主洞是否有水不乐观，甚至主洞的水会更大，他的紧张立马放大传导给我，我相信人家不是乱说，王博也把他的压力传导给我，他说，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你就是专业人士，专业的事你来定夺，我一路绿灯给你放行，但如果因考虑欠周出问题，那就是你田太平的事了。”

“是的，比如发电设备，人家王博给我最大的决定权，发电机我提出买沃尔沃，结果14台电机全部买了沃尔沃，每台55万元，一共花了约万元，王博二话不说，类似这样的事不少，再如因为专家说，3-1号洞子里每小时立方米的抽水功率还不够，还要加大，其实，我们已经比投标设定的每小时2立方米增大了立方米，我提出把洞子里的施工电缆和抽水电缆分开，各自布成专线，以匹配大功率抽水水泵用电和施工供电，王博立即同意——领导如此信任，如果有问题，我没法推给领导，比如说，出事了，我说是他们不愿意大投入买好的设备，从而导致故障频发，这话我能说出口吗？”

巧合的是，马红钧和王博放手任用田太平当然不是基于他的名字叫“太平”，但这个名字的确暗合了田太平分管的供电系统在2标的重要性，电力作为施工和确保人员、机械设备安全的先行官，其本质而内在的要求就是要“太平”。

某种角度，2标技术部部长何小江在2标曾经给人一只“乌鸦”的不吉祥的刻板印象，“因为当时我在洞子里的出现，总是意味着现场有了什么问题。”

“以前每两天我要下洞子待半天，王博经理最怕我下洞子，因为我一下洞子，大家就认为现场有什么问题，”何小江说，“有一次我下工地，被王博发现了，他在群里问，‘是不是现场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技术部的领导又下洞子了？’”

何小江介绍说，技术部通过技术发明解决了不少斜井施工的困难，用H型钢结合大坡度斜井制作的轻型栈桥是技术部的贡献之一。

“常规所用的液压式和自行式栈桥不适应我们的斜井支洞，因为它们太重，我们要选择轻型的，掌子面挖机可以吊装的那种，这里就涉及使用什么钢材的问题，制作这个栈桥所用钢材，既要强度足够，重量还有尽量轻，于是我们反复选择，最后确定用H型钢，这个栈桥工作一个周期要移动，只要两个小时，正好利用支护空隙，原来的栈桥移动一次要十四五个小时，影响工序的有效衔接。”

何小江说，较诸原来的老式栈桥涉及打型钢铺轨，要多投入多万元，其重量有多吨，这个栈桥只有两三吨，材料费她投入大约3万，人工费投入大约两万，全部花费约5万元，还可以重复使用，“另外，它有近10米的跨度，把底板施工和掌子面施工相互影响的难题解决了。”

“钢模台车也有创新，我们是下行式，有吨重，一般是上行式，这种台车既要满足浇混凝土，还要不影响下部净空，保障同步施工，还有搪瓷溜槽溜混凝土，到了末端，我们专门订制了一个专用泵，把溜槽溜下来的混凝土泵到钢模台车上，没有这个小改进，溜槽的意义就没有了。”

“这些创新得到了友邻单位的认同，中铁系统有好几个标段来找我们取经。”

得到兄弟单位的认可，何小江有些得意。